抽油煙機的噪音被關在廚房玻璃門後,江秋額頭貼着冰箱昏昏欲睡,全然沒注意到外面的動靜。
門口的衛欽蹲下身子,仔細瞧了瞧這隻死老鼠。
它渾身上下沒有被剖開的痕迹,但偏偏就是猩紅的皮肉翻在外面,毛發裹進裡面,血濕淋淋地淌了滿地。
死物的氣味真是臭不可聞。
衛欽微微蹙眉,忍着惡心,兩指一捏,拎起了那封拼貼信的一角,黏稠的血滴滴答答往下落。
他拿起信大緻掃了一眼,這信上盡是一些無聊的恐吓,還有很多他不認識的粗鄙罵辭,錯别字有好幾個。
這封恐吓信是江秋的仇家送的?還是那隻奴役江秋的惡魔?
剛剛在門外沒有聽見過腳步聲,這隻老鼠也不像是被人力解剖開來的,估計送信人的身上有點法力,不是普通人類。
為什麼會纏上江秋呢?
衛欽摸着下巴思索了會兒,想不出來。
但不管怎麼樣,這老鼠實在太臭了,得趕緊清理掉。
衛欽撕下拼貼信的一角後,手指一松,信就重新飄回血泊裡,零碎的字迹被鮮血浸了個透徹。
他站起身,望了一眼還在廚房打瞌睡的江秋,手輕輕一擡,隻聽“砰”地一聲,一把火就将信連帶着死老鼠一塊兒燒幹淨了。
隻要有生物觸碰過這樣東西,衛欽就能通過上面留下的痕迹追蹤到對方的位置。
如果這個恐吓犯是惡魔,衛欽當然要好好和對方會會面。
一來江秋如今的主人是自己,這個人的存在很煩人,二來說不定還能逼問出左護法的下落。
如果不是,那就殺了,順手的事。
但做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恢複一點力量,至少是一半,他得找機會吸一點江秋的怨氣。
毀屍滅迹後,衛欽把扯下來的那一角拼貼信揣進病号服的衣兜裡,把門重新帶上了。
一回頭,恰好對上江秋的目光。
江秋不知何時開始就隔着玻璃門在看他了,他身後雪平鍋裡的水已經快滿溢出來,時不時要頂開一下鍋蓋。
【這是在看什麼?】
衛欽搭起臂,挑了挑眉,毫不避諱地迎上了江秋的眼神。
這種體驗其實很新鮮,自從他成為魔王以來,就再沒有别的生物敢直接跟他平視,要麼就是低着頭不看他,要麼就是跪在地上仰視他。
他最後一次和别人對上目光,是魔王軍潰敗那天被勇士的聖劍搭上脖頸,等待受戮。
但即便如此,他看的也不是那個劊子手,而是那人盔甲上映出的月光,一道慘白,涼涼地照在眼裡。
那時他想到了幼年撫養自己的人類,那個人類總喜歡拉着年幼的衛欽坐到屋頂上,仰頭這樣癡癡地看月,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今天江秋這樣看他,也莫名其妙讓他追憶起小時候的事情,某一瞬間甚至讓他覺得,兩個人類身上好像有相同的影子。
衛欽慢條斯理地動着手指,最後沖江秋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身後的鍋快要炸開了。
江秋這才大夢初醒般地回過身,趕緊把那鍋快糟蹋了的面條給熄了火。
【人類可真是愚笨。】
不知為何,衛欽感覺自己對江秋的敵意沒那麼大了,他唇角扯了個弧度,半靠在自己的王座上,饒有興緻地看着江秋把那鍋面條匆匆端了出來。
“好了,随便煮了一些,”江秋把鍋擱上隔熱墊,摘了手套,對衛欽說,“你還不能吃太難消化的,所以煮得爛了一些,不大好吃。”
衛欽:“嗯。”
江秋拎開椅子坐了下來,他很快就注意到地面比剛剛幹淨了不少,而那把被衛欽拆壞的椅子也已經恢複了原狀,好端端地坐在衛欽屁股底下。
江秋驚訝道:“你修好的?”
衛欽聳了聳肩,不答話。
還挺拽的。
江秋順手從桌上抽了對筷子遞給衛欽,說:“筷子,你會用嗎?”
衛欽接過筷子,說:“多謝。”
【想來,東方人的确是用筷子進食的,本座都快忘幹淨了。】
看了一眼江秋煮的面,這何止是煮得爛了,簡直快煮成一鍋粥了,衛欽挑起一筷,面條就軟趴趴地斷開,像蚯蚓一樣滑進碗裡。
【跟那隻死老鼠的尾巴有點像,呵呵。】
衛欽在心裡直白地冷笑。
“咳咳!”
江秋聽到這句話,沒忍住輕咳了兩聲。
不至于吧,他做飯雖然不好吃,但比喻成死老鼠的尾巴,那得是有多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