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他們終于從混沌中做了個看似明智的決定。
“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
“村長,對不住了。”
躺在地上的老頭目露驚恐之色:“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林昭冷眼旁觀。
她看着剛才叫嚣着要燒死她的人三言兩語便被策反,又要去燒死那個老人。
心中沒有什麼波動,可是胃裡卻有些想吐。
是因為在幻境中,人容易被鼓動;還是人性本就是這樣低劣呢?
目送着老頭被架上火焰高台,幻境如同老舊電視接受不到信号一般開始出現水紋狀的波動,接着林昭面前出現了一扇門。
她目光中露出一絲驚喜。
幻境這麼容易崩潰麼?好像這任務也并不是很難。
出現在她面前的這扇門和剛才的門不一樣,這是一扇長短不一的木闆拼成的木門,看起來十分簡陋,連把手都沒有。
林昭推開門,一腳跨進去,眼前一黑。
*
林昭恢複意識的時候,趴在一張桌子上。
她直起身來,覺得頭部有些眩暈,胃部空蕩蕩地,已經開始絞痛了。
這具身體好像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過飯了。
強撐着眩暈感,林昭觀察四周。
地上有一灘血,桌子上也有一灘血,而流血的源頭是她的手腕,不過現在已經愈合了。
她的另一隻手還攥着一塊碎瓷片。
看樣子是自己割的腕。
林昭看向自己的掌心,在實驗室刻的“自殺”兩個字已經不見了,胳膊上被火焰燎起的水泡也不見了。
這說明不同幻境中的身體是不同的。
幸虧是不同的,不然林昭現在看見手心裡的“自殺”簡直要嘔死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夠極端了,沒想到幻境裡的“她”更極端。
不是為證清白主動赴死,就是絕食割腕,這是要幹嘛?!
幸好林昭經常忍饑挨餓了,即使現在餓的頭暈眼花,她也還能站起來觀察四周。
這是一件破敗的木房,屋内看起來還算整潔,但東西很少,隻有一張木闆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
估計之前還有一個陶瓷碗,但已經被“她”摔碎了。
這個屋子沒有窗戶,屋内光線非常昏暗,隻有在牆闆縫隙間有幾縷光透了進來,同光亮一起進來的還有呼嘯的北風。
聽見風聲,林昭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冷。
既然這個幻境中的“她”想要尋死,那不合邏輯的事情肯定就是活下去了。
可單純的活下去就能讓幻境崩潰麼?在上一個經驗裡,幻境崩潰有一個挺明顯的标志,就是她的反常行為影響到了幻境中NPC的行為,讓他們的行為邏輯出現了崩壞。
可這個幻境中隻有她自己,這要怎麼做?
胃裡實在是餓得難受,林昭決定先出去覓食。
她打開木屋門,隻見外面竟是一片曠遠的雪白,入目隻有連綿的群山,方圓幾公裡看不見一戶人家。
林昭傻眼了。
這是什麼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林昭又返回了木屋,重新搜刮可用的東西。
屋門打開,外面的光亮被雪地反射進來,屋内比剛才明亮了許多,林昭看見角落的牆上挂着一張熊皮,還有一把弓箭。
這個木屋像是獵戶在山上的暫時居所,難道這個幻境中的“她”是個獵戶?
林昭裹上熊皮禦寒,拿起弓箭重新離開了木屋。
弓箭這種武器實在是太遠古了,林昭沒有接觸過,她一邊走一邊現學,沒一會兒便上手了。
據她所知,會在雪天出來活動的生物不多,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吃上飯了。
幻境中的五感非常真實,林昭深一腳淺一腳踏在雪地裡,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雙腿的存在了。一直走了不知多少個小時,天漸漸暗了下來。
林昭饑腸辘辘,覺得胃酸都已經開始消化自己的肉,腹中絞痛難忍,她抱着肚子蹲下,在地上抓了一把雪充饑。
山上地勢複雜,晚上趕路太危險了,而且林昭實在是沒力氣了,她決定先找個背風的地方過一晚。
恰好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塊凸出的岩壁,下面剛好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凹陷,林昭裹緊了熊皮,趴在地上爬了進去。
她縮在凹陷裡,不停地哈氣搓手搓腳,呼出的空氣立刻化成了白霧,林昭視野變得朦胧,她空洞地望着前方,腦中卻過分活躍。
變異藤蔓說這裡的幻象都是根據她的記憶生成的,可林昭從來都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的記憶。
她長這麼大,甚至沒有見過山,更别說這大雪封山的場景了。
不、也不一定,她現在的記憶隻到十四歲,是不完全的,說不定這是她暫時忘掉的那些記憶呢。
雖然覺得這個推測可能性極低,而且無法解釋變異藤蔓說她的記憶像“書店”,但林昭還是自欺欺人地将自己暫時說服了。
很快,身體上的疲倦席卷,林昭合上了眼簾。
黑暗像潮水一樣襲來,就像夜晚的海邊,潮水像被盛在晃動的搖籃,“刷刷”輕柔地洗刷着沙灘。
也不隻有沖刷海灘的聲音,夜晚太寂靜了,任何一點聲音都可以被放大,擴散。
林昭聽見在黑暗深處,有一道用言語無法言說的聲音,粗啞陰翳,又帶着勾人的蠱惑,不停的呼喚着她。
“……吾即新生……來吾身前……聆聽……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