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突然不說話了。雨點打在傘上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啪嗒啪嗒，像無數細小的腳步聲。楊雪婷把臉悄悄貼在他背上，聽見他心跳聲又快又重，和雨水敲擊地面的節奏奇妙地重合。

王佳家住在六樓，沒有電梯。謝長安把自行車鎖好，擡頭看了看雨中的居民樓："我背你上去？"

"啊？"

"你裙子......"謝長安眼神飄向她的膝蓋，"都濕了。"

楊雪婷低頭，發現校服裙子确實濕漉漉地黏在腿上，透出一點皮膚的顔色。她臉"轟"地燒起來，趕緊把書包擋在前面："不用！我、我走前面，你不準看！"

謝長安笑了，露出兩顆虎牙："誰要看你啊，豆芽菜。我是怕你感冒了又賴我。"

"你才是豆芽菜！"楊雪婷擡腳要踢他，卻踩到水坑滑了一下。謝長安迅速抓住她的手腕，溫熱的手指圈住她突起的腕骨，輕松得仿佛在抓一隻小鳥。

這一瞬間，楊雪婷突然意識到，也許用不了多久，謝長安就能單手把她拎起來了。這個認知讓她心髒砰砰直跳，說不清是害怕還是期待。

爬到三樓時，他們聽見王佳的尖叫從樓上傳來。謝長安反應極快，幾個跨步沖上去。楊雪婷跟着跑上樓，看見王佳家的門大開着，鄧钰凡臉色慘白地站在門口。

"怎麼了？"楊雪婷氣喘籲籲地問。

王佳從屋裡沖出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媽突然提前回來了！DVD看不成了！"

謝長安明顯松了口氣，肩膀垮下來："就這？我還以為見鬼了呢。"

"不僅如此，"鄧钰凡壓低聲音，"阿姨說我們年級下周要組織體檢，包括......"她做了個分化的手勢。

楊雪婷感到謝長安的目光落在自己側臉，像一片被陽光烤暖的樹葉。她沒敢轉頭，隻是捏緊了書包帶子。體檢意味着他們即将知道誰會成為Alpha，誰會成為Omega。她和謝長安會變成什麼樣？還會像現在這樣一起上學、鬥嘴、分享同一包辣條嗎？

雨聲漸歇，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樓梯間的窗戶上。楊雪婷偷偷看了眼謝長安的側臉，發現他也在看自己。那雙總是帶着三分不耐煩的眼睛此刻格外安靜，像兩泓深潭，映出她小小的倒影。

"走了。"謝長安突然說，轉身往樓下走，"去我家吧，我哥上次寄回來的軍用投影儀，效果比王佳家的強十倍。"

"你剛才還說今天要跟你哥學格鬥呢！"王佳喊道。

謝長安頭也不回："我記錯日期了不行啊？"

楊雪婷追上去，在二樓拐角處抓住他的衣角："謝長安。"

"幹嘛？"

"如果......"楊雪婷咽了咽口水，"如果分化後我們變成AO了，你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

楊雪婷搖搖頭，松開手："沒什麼。"

謝長安突然彎腰湊近，近到她能數清他的睫毛。那股鐵鏽混合青草的氣息又出現了，暖暖地撲在她鼻尖。

"楊雪婷，"他難得叫她的全名，"就算你變成一隻毛毛蟲，我也能一眼認出你。"

這算什麼比喻啊。楊雪婷想笑，眼眶卻有點發熱。樓梯間的陽光更盛了，将他們的影子投在牆上，交疊成奇怪的形狀。樓下傳來王佳和鄧钰凡的腳步聲，還有關于DVD内容的争論聲。

但此刻楊雪婷隻聽見自己的心跳，和謝長安平穩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像兩列即将駛向不同方向的火車，在交彙處鳴響汽笛。

謝長安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水果糖，剝開塞進她嘴裡："别苦着臉了，酸橘子味的，你最愛。"

甜中帶酸的味道在舌尖炸開，楊雪婷眯起眼睛。謝長安總是這樣，看似沒心沒肺，卻連她最喜歡什麼口味的糖都記得一清二楚。她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耳朵："謝長安。"

"哎喲輕點！"

"你要是敢分化成Alpha後就擺架子，我就告訴全校你六歲時還尿床的事。"

謝長安瞪大眼睛："楊雪婷！那明明是你！"

"證據呢？"楊雪婷松開手，蹦跳着往樓下跑，"我媽媽可是有照片為證哦～"

"你給我站住！"謝長安追上來，卻在樓梯轉角處故意放慢腳步，看着她馬尾辮一甩一甩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帶着泥土和植物的氣息。楊雪婷跑出樓道，轉身對追來的謝長安做了個鬼臉。陽光穿過雲層，在他們之間架起一道小小的彩虹。謝長安突然停下腳步，表情變得有些認真。

"喂，豆芽菜。"

"幹嘛，尿床精？"

"不管分化成什麼，"謝長安撓了撓頭，難得地有些局促，"我們都還像現在這樣，行不行？"

楊雪婷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比陽光還燦爛："那得看你表現啦！"她轉身跑向自行車，裙擺飛揚，"快點，我餓死了，你家還有沒有上次那種小餅幹？"

謝長安搖搖頭，笑着跟上："貪吃鬼。"

他們誰都沒再提分化的事，但某種無聲的約定已經在雨後的陽光下悄然成立。自行車碾過水窪，濺起的水花像碎鑽般閃閃發亮。楊雪婷抓緊謝長安的衣角，心想，不管未來如何，至少此刻，他們的青春正如同這雨後的天空，清澈明亮，充滿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