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婉靈停在房門口,左手提着的金絲球中的幽藍光芒大盛,被拔去鈴舌的小鈴铛也在劇烈顫動,這一切都昭示着,她在尋找的人就在這裡。
她的右手舉起又放下,放下又舉起,反反複複,似乎拿不定主意。
師兄還活着。
她在看到金絲球有反應的時候一陣狂喜,一路循着方向狂奔不止,可臨到了門前,她又忐忑不安了起來。
我現在的變化這麼大,師兄會認得出我嗎?
她低下頭,身上的衣物不知在何時已是褴褛,精心編織的彩繩已滿是污泥,她的腳下早已沒有了一雙完整的鞋,而她全然不知。
他肯定認不出我了。
她擡起手,輕輕地,抗拒地,敲了三下門,而後就像是等待被宣判死刑的囚犯,低着頭一動不動。
房門輕輕打開,洩出來的光芒照亮她滿是污泥的雙腳,應婉靈心中一陣慌亂,想要縮回腳,可衣裙被路邊的枝丫劃破,根本遮不住她的雙腳。
“應師姐?”
聽見并不熟悉的聲音,應婉靈猛地擡起頭來,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可無論她怎麼看,眼前之人都和她想要尋找的那個人完全不同。
她的腦子裡一片漿糊,在經過最初的混亂之後,她才在記憶深處翻找出一個人,和眼前這個人對應上。
應婉靈臉色一變,後退了一步,滿是戒備:“你怎麼會在這裡?”
手中的金絲球還在不斷顫動,她要找的人才應該在這裡。應婉靈眉頭一皺:“你把師兄怎麼了?”
會在這裡遇見應婉靈才讓烏衣覺得意外。
按血緣關系看,應婉靈是掌門的女兒,因而她自幼就進入了晉天門中,且與他們不同,她不需要在青嬰堂中學習啟蒙知識,從一開始她就是内門弟子,可以随意選擇跟随哪位長老修習。
烏衣進入晉天門的時候,應婉靈已經築基,算是他的師姐,他也是一直這麼稱呼的,隻是就像恒蒙一樣,他們的師弟太多了,根本記不得他這個無名小卒。
若說有什麼能讓應婉靈記得他,那大概就是所謂的叛出宗門一事了。
也是如此,在她眼中,自己也該是個邪魔外道之人。
烏衣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看向了應婉靈的左手,原本那應該是個镂空的金絲香囊球,現在卻被改造成了某種指引方向的靈器,而其中跳躍的光芒再眼熟不過。
“命燈?”
應婉靈一下子就緊握雙手,試圖遮掩她手裡的東西,可那光芒還是從她的指縫之間溢出,她這番慌亂的模樣倒是欲蓋彌彰了。
在确認恒蒙身隕于雷劫之下後,晉天門應當就移除了熄滅的命燈,隻是不知為何,那命燈卻被應婉靈收集起來,裝在自己的香囊球裡,很有可能就在之前,命燈重燃,才把應婉靈引向了這裡。
隻是應婉靈的樣子看上去實在是狼狽不堪,比起外貌上的滄桑,烏衣更關注另一件事:“你的金丹怎麼了?”
這問題似乎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應婉靈眼中更加慌亂,她想要立馬逃走,又囿于某種原因不願離開。
她會出現在這裡,從一開始就說明了原因。
烏衣也不再過多解釋自己的身份問題,而是直言道:“你要找的人确實在這裡,但他現在沒有辦法和你見面。”
當歸從一開始就看着他們兩個,他不記得應婉靈,也不知道她是誰,但從兩人的話中也大緻聽明白了這個關系,于是幹脆直接用神魂傳音:“呃,應師姐?”
烏衣立馬糾正他:“她是你的師妹。”
當歸:“啊抱歉,應師妹。”
應婉靈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沒法用肉眼看見除了烏衣以外的任何人,但那聲音又的的确确在她心中響起,語氣雖然大相徑庭,卻還是聽得出來,的确是他。
她的眼睛不知不覺就濕潤了,模糊了她眼前的人影,影影綽綽,仿佛是她想找到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應婉靈噙着淚,鼻子一陣泛酸:“我就知道師兄你沒死。”
這世界上除了烏衣又多了一個相信他沒死的人,當歸心中大受感動,雖然還是想不起來眼前這個人究竟是誰,但他還是寬慰道:“嗨呀,我那麼厲害怎麼可能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死掉。”
現在這氛圍太煽情了點,也太悲傷了點,他想說幾句俏皮話緩和一下,但好像緩和過頭了,應婉靈似乎被他這話吓住了,睜大了眼睛,眼淚都忘了流。
烏衣在這個時候适時插話解釋道:“他雖然免于魂飛魄散,但也記憶全失,前塵往事一概不記得了,因而性情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