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刀,裹挾這雪粒呼嘯而過,天地間一片混沌。
林思睫毛上結滿碎冰,視線被暴風雪扯得支離破碎,攥緊缰繩的手早就失去了知覺。
她吟唱了一句火系咒語,一股暖流在衆人身上流淌經過,瞬間讓人精神一振。
雪橇在深及膝蓋的積雪中艱難前行這,滑闆在上千斤貨物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壓得雪撬闆吱呀吱呀作響。
領頭的雪橇犬忽然載進齊腰的雪坑裡,整個隊伍頓時亂成一團。維因跳下雪橇,刨開積雪,将雪橇犬抱了出來。
“風雪太大了,不能繼續走下去了。”維因道,“前方有一處教會,我們可以在那裡稍作休息。”
林思抹了一把臉上的雪粒子:“好。”
約莫又艱難地走了五裡路,林思終于見到了教會。
林思推開幾乎快要塌陷的木門,腳下的靴子踩碎了門廊上結冰的冰層。
“謝天謝地,總算有了個落腳點。”她呼出一口白氣,與維因相視一笑。
一個裹着破舊神父袍的老頭從側門慢吞吞地走出來,手裡提着一盞煤油燈。他明顯是個苦修士,長長的須發已經打結,指甲也不知道多久沒有修剪過,長而彎曲的弧度讓人想到了童話裡女巫的利爪。
他眯着渾濁的眼睛打量着林思,聲音嘶啞:“過夜嗎?每個人五枚銅币,柴火和熱水另算。”
林思沒有多說,從錢袋裡數出兩枚銀币丢給他:“替我們多燒些熱水。”
她拍拍凍得發紅的手:“把貨都搬進來,動作快點。”
身後傳來一陣叽叽喳喳的回應,幾十個裹着厚皮毛的地精推着雪橇車擠進教會。他們鼻子凍得通紅,抖落着身上的雪粒子,抱怨這該死的天氣。
“太冷了,我的手指要凍掉了。”
“什麼破地方?連個熱水澡都洗不了,我已經快發臭了!”
此處的教會也充當驿站使用,角落裡有一個生鏽的鐵爐,裡面燃着微弱的炭火,勉強驅散一絲寒意。
“把貨物堆到那邊,别擋路。”林思指揮着地精卸貨,自己則是在教堂四周巡視。
給他們燒熱水的是一位少年人,十二三歲的年紀,容貌清秀,臉上還有幾顆可愛的雀斑。他正艱難地提着一桶冰塊加到鍋裡,又蹲下身在爐竈裡添柴。
“該死的蘭伯特,你的動作能不能快一點!”
蘭伯特剛要分辯,屁股上就挨了神父一腳,他猝不及防地向前倒去,眼見着就要倒在滾燙的熱鍋上!
林思一探手将他拉住,護在身後,蹙眉道:“你做什麼?”
神父咒罵蘭伯特道:“你這懶惰的靈魂,連聖水也無法洗淨!魔鬼最愛你這樣的廢物,不必引誘,你自己就把靈魂塞進他的麻袋裡!”
蘭伯特小聲辯解:“約翰神父,我沒有偷懶。那冰塊太重,我沒有擡動。”
神父罵人都是引經據典,言辭犀利:“烏鴉都恥于啄食你的嘴唇,若你再敢用污穢的狡辯污了我的耳朵,就等着聽自己枯萎靈魂的哭号吧!”
林思:“……”
教廷的人都颠成這樣了嗎?
林思攔在兩個人當中,好言好語:“消消氣,我也不急着要這熱水,就讓他慢慢燒吧。”
神父喋喋不休:“看在這位小姐的份上,暫且寬恕于你,若是再敢像塊發黴的面包一樣癱在長椅上……”
蘭伯特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瞬,然後勉強恢複正常。他低下頭對林思道:“多謝您的解圍,我不是有意的……”
他剛剛幹活卷起了衣袖,露出一截小臂,皮膚上傷痕累累,滿是被鞭打的痕迹。
林思咬唇,回首瞪着神父:“他還隻是個孩子,你竟然如此歹毒!”
神父冷笑:“每一個走進這座教堂的人,都會看到他身上的傷!我已經習慣于你們毫無理由的責罵。身為神職人員,做錯事就應該被懲處,這有什麼錯?”
林思懶得和這種人理論,她戴上鏡片,金鍊上的那顆珍珠凝結處一滴金色的液體,滴落在蘭伯特身上,瞬間他的傷便開始愈合。
蘭伯特幾乎要給林思跪下:“神迹!這是神迹啊!”
林思拍了拍他的頭,柔聲道:“好了,去燒水吧,小心點别燙着。”
蘭伯特眼中含淚,重重地鞠了一躬。
林思回到他們的營地,維因迎了上來,捧起她凍得冰涼的手搓了搓:“又去救人了?”
林思“嗯”了聲:“真是太過分了,剛剛我要不攔着,那孩子就撞在鍋上了。”
維因若有所思:“‘每一個走進這座教堂的人,都會看到他身上的傷’,這位蘭伯特似乎也不簡單呢。”
“喂,你不要受害者有罪論。”
維因附在她耳邊道:“我哪敢啊。”
“隻是從我這個角度看得更清楚,神父在推蘭伯特的時候,他本來要去躲,可看了你一眼後,就任由神父去推他。”
還有這麼一回事?比起剛認識一面的蘭伯特,林思明顯更信任維因:“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