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歎一聲,看向尚且年幼的安霖,又看向手拿聖旨淡定自若的魏清然道:“清然,既有大臣質疑你混淆皇室血脈,便不能如往日般置身事外了!”
魏清然身着朱紅色绛紗袍,眉間的雲紋在含笑間遊走,他依舊風輕雲淡,似是毫不在意,可吐露的話卻像是針刀般戳人:
“清者自清,臣與皇子曆經數次刺殺才順利抵達京城,這位崔大人嘴皮子上下一碰倒是将功勞抹去。”
他扶了扶太陽穴,顧作傷感:“早知如此臣就應該舒舒服服待在府内,讓這位疑心重重的崔大人去迎接皇子才是。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真讓崔大人前去,回來的就不知道是人是鬼了!”
安霖沒憋住,撲哧一聲笑出聲兒,在皇帝默許的态度下,順着魏清然的話諷刺道:“早知京城中的官員皆是口齒伶俐,能辯天下事。未曾料想朗朗乾坤之下,諸位大臣竟輕信他人之言,随意逼迫皇帝。”
崔廣深未曾料想毛頭小子竟然口出狂言,果然是鄉野出身不懂禮數。
隻不過眼下他被高高架起,若是落人把柄留下逼迫皇帝的醜聞,日後仕途怕是到此為止了。
崔廣深漲紅雙頰,眉毛氣得直沖雲霄,雖禮數周全,可語氣咄咄逼人:“皇子乃天下大事,豈能随意做決定。鄉野出身到底禮數不周,竟是污蔑朝中大臣。”
他雙膝跪地,對着皇帝叩首道:“臣忠于聖上,無愧于心,還望聖上驗明皇子真身,以定朝中朝臣之心,萬不可被心懷不軌之人蒙蔽呀!”
最前頭的三公身着绛紗袍,皆白發蒼蒼,眼底深邃如深淵,通身沉穩如泰山不為外物所動,三人中崔公率先拱手示意:
“侍禦史所言極是,皇子身份不可草率決定。雖有攝政王為其擔保,可十數年的時間,若是安氏中途流産,将棄兒認子,豈不是混淆了皇室血脈。”
魏清然歎氣,甩了甩寬袖,将衆位朝臣視線集中于身道:“信物已然呈到聖上案牍,安氏護佑皇子身亡,皇子眉眼間和聖上如出一轍,崔公又想如何驗明皇子身份呢?”
朝臣雜音不斷,有人提出調查安氏女多年足迹,找到當時接生的媒婆。也有人提出滴血認親以證清白,隻是有傷龍體,提出此建議的大臣直接被排除在外。
安霖聽着朝堂議論紛紛,宛若早市大街,她于萬聲中捕捉到有朝臣提出滴血認親一事,随即雙膝跪:“還請父皇準許兒臣滴血認親,以證兒臣清白,亦還兒臣生母地下安甯——”
如沸水般的朝堂戛然而止,随後争吵聲沖破大殿:
“萬萬不可,豈能因此事損傷龍體啊!”
“糊塗,糊塗,此等提議簡直是胡言亂語!”
安霖不堪其擾,站在皇帝旁邊大有将臣姿态:“那請諸位大臣拿出解決之策,若空口鑒身份,恕我無法認同。”
她站在大殿之上,雖身單力薄、骨瘦如柴,可磨而不磷、心如磐石堅韌,金銀線交織彙成吉祥雲紋在大殿耀眼奪目。
安霖一字一頓,眼眼神如利劍般鋒芒畢露:“我生母為皇室嘔心瀝血,苦心護我成長,我允許任何人以任何借口侮辱她!”
魏清然擡眼便看到那立于大殿之上的安霖,她是那麼的耀眼,如同初日意氣風發。
心有所動,他向前一步拱手道:“臣魏清然懇請聖上舉行滴血認親,平定朝中謠言,還殿下清白,以示我缙朝國威浩蕩!”
追随攝政王的大臣皆立于大殿俯首高聲附和:“請聖上舉行滴血認親,平定朝中謠言。”
聲音高亢有力,似有穿雲裂石之勢,以至蓋過世家門閥子弟,氣得崔廣深臉青紫,最後竟是殿前失态,呵斥攝政王:
“攝政王心懷不軌,竟是妄圖以傷龍體,應将其打入大牢。其追随大臣結黨營私,試圖逼迫聖上自傷龍體,亦打入大牢,以正朝綱!”
“放肆!”
魏清然皺眉厲聲喝斥,對着咄咄逼人的崔廣深竟是一腳踹去,在大殿外侍衛趕來前退回原位道:“臣看侍禦史是瘋魔了,聖上未曾開口懲治,你不過一個侍禦史竟是頂替廷尉之職,妄圖懲治朝臣,究竟是何居心!”
崔廣深被踹一腳後不減怒意,扯着脖子厲聲喝道:“臣倒是想問攝政王從鄉野弄回假皇子是何居心,難不成企圖挾天子以令諸侯不成!”
眼見侍禦史就要慌不擇言,同支旁系企圖制止,卻被魏清然搶先一步道:“這朝堂究竟是誰企圖挾天子以令諸侯,崔大人比我更心知肚明!”
“夠了!”
“聖上息怒!”
皇帝被眼前亂糟糟的場面氣得血氣倒流,他狠狠瞪了一眼垂頭的三公,心知眼下的場面和他們脫不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