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進來時安霖已從床上起來,内穿藏青色水秀波紋大袖衫,腰間長帶綴着黃翡玉佩,端坐在外廳的雕花紅檀椅上。
桌面擺放着兩盞茶和一盤點心,太監将茶壺放在中間悄聲退到門外。
門外輪班的宮女見攝政王身着官服進來,争先恐後打簾子,引其拜見安霖。
魏清然進門打量着煥然一新的東宮,撇眼瞧見今年進貢的青花瓷和高四尺的銅渡金嵌七株紅珊瑚後微微行禮:“臣參見太子殿下!”
安霖連忙起身将他扶起,觸碰過手腕時頓感受一片冰涼後皺眉:“攝政王今日怎麼沒多穿些衣物!”
說到這安霖突然想起似乎每次觸碰到他時,他的手總是那麼冰涼,就像是剛從冰窖裡出來似的。
魏清然笑了笑,宛若芙蓉花綻放般驚豔:“多謝殿下關心,臣身強體壯不妨事的,倒是殿下此刻應該心急如焚想知曉早朝聖上的決斷吧!”
安霖愣了愣,這人明明是在笑,可眼底卻冰冷一片,像極了冬日的冰河深不見底,這樣的假笑讓習慣了鄉野間真摯的她稍感不适。
急于得知消息,安霖也就沒将此事放在心上,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利用攝政王罷了。
她讓太監以及宮女退下,囑托不準任何人靠近後,從紙窗戶口瞧着宮人退回院門,将窗戶緊閉,确保無人偷聽後方才坐回原位。
掩下内心的急躁開口:“父皇他…”手指不自覺收緊,眼底充斥着煩躁。
魏清然沒有賣關子,省略掉朝堂為此争論不休的過程,直接告知結果:“如殿下所願,聖上追封安氏為貴妃,谥号慧娴,三日後入皇陵享皇室香火。”
安霖松了一口氣:“如此,娘親也算是得償所願了。”說完愣神良久後再次開口:“此事勞煩攝政王費心了!”
她知曉此事又欠了魏清然的一個人情,依照三公的勢力,若想要壓過他們,付出的代價不言而喻。
魏清然輕撫茶蓋,語氣淡然:“此事本就是事先承諾給殿下的。”
說完,魏清然打量着安霖神色,見其面色慘白不曾有紅潤,但瘦弱的肩膀崩得緊緊的,腰闆挺直,說話中氣十足,推測毒藥并未傷及根本。
于是轉頭問道:“殿下日後是如何打算的?”
安霖面色不改,故作淡定伸出手擺弄着腰間的黃翡玉佩:“攝政王希望我做些什麼?”可她内心卻是惶恐不安,充滿了對未來的迷茫。
說到底她進京女扮男裝為的便是讓娘親遺體進入皇陵,以便全了娘親多年的心願。
盡管娘親不說,可她能夠感覺到娘親還是希望她認祖歸宗,希望多年心血不曾白費。
如今夢寐以求的事情已經達成,她也别無所求了。
魏清然看出了安霖故作逞強以及困惑,也就沒有立即逼迫她做出決斷。
眼下聖上對這位皇子的新鮮勁還在,若是趁機讓安霖對他生出好感,他在聖上面前也更容易行事。
于是他拍了拍安霖的肩膀,眼神溫和,帶着些清風般的細語囑托:“殿下也無需着急,左右已經渡過第一道難關。眼下殿下最要緊的還是想辦法搞清着後宮的規矩。”
“規矩?”安霖疑惑道:“可我既是以太子身份入住東宮,平日定是避免和後宮女子接觸,這規矩是…”
魏清然放下茶杯,杯底清晰可見隻留了幾片茶葉梗,可即便如此,這一份貢茶卻價值千金,唯有皇室之人才有資格享用。
“殿下——”魏清然像是被安霖的單純所困擾般揉了揉頭方才說道:“五日後殿下便要和聖上祭祖,殿下的名諱将正式寫入族譜内。屆時再次入住東宮免不了要去拜見皇後、太後。”
安霖被提醒後方才恍然大悟想,入京後先是滴血認親鬧得沸沸揚揚,皇帝為了顧慮安霖中毒便直接将其安置在東宮。并沒有經過皇後之手,便是太後也未曾過問。
後來在東宮居住,因着怕暴露女子身份便嫌少和人接觸,隻當做是養病,就連太醫都被她以不喜外人接觸給打發了。
如今突然想起在後宮還有皇後和太後兩尊大佛頓感不妙,不自覺皺眉:“我入宮多日不曾見内侍宮女提及要拜見太後皇後,自己也忘了這件事。如今再貿然拜見,會不會過于刻意了!”
想到民間傳聞不受寵的皇後以及多年吃齋念佛的太後頓感頭疼。
“這倒無妨!”魏清然輕聲道:“左右是皇帝安排的,誰又敢質疑。隻是有一點還請殿下注意。”
安霖疑惑道:“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攝政王瞥看眼門外,突然站起身子示意安霖不要開口說話,大步流星走到門口猛地将房門拉開。
隻聽“哎喲—”一聲,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太監跌倒在地。
小太監見被人發現,剛想要擡腳逃離,不成想被攝政王踩住腳腕,隻聽“嘎吱”一聲,他的腳腕骨頭被踩碎了。
“狗奴才,居然敢偷聽!”攝政王憤懑的聲音如雷貫耳。
得知竟然有人偷聽,安霖手心溢出冷汗,隻覺得東宮好像是個篩子四處漏風。
回想剛才和攝政王交談并沒有過分之詞,方才安心坐回原位。
心裡盤算着看當務之急還是要培養自己的人手,隻可惜她初來乍到竟是難以辨别哪些是可用之人。
魏清然震怒的聲音引來了門外的侍衛,當他們看見在地上匍匐的内侍,暴怒的攝政王,高坐大廳的太子,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