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滿意點了點頭,輕輕一揮衣袖,身旁的總管太監蔣公公即刻會意,畢恭畢敬地托着一盤賞銀,緩步上前,遞至劉大夫面前:“劉大夫,這是皇上賞您的。”
掀起一角裡面黃橙橙的金子足有五十兩有餘,足夠他後半輩子揮霍,劉大夫打定主意要将京城裡的藥鋪轉手回到老家,遠離皇宮。
待謝恩禮畢匆匆離去後,劉大夫伫立于宮門之外,雙手緊握着沉甸甸的藥箱,一顆心懸吊半空,難以平複。
想那皇宮深處,皇帝對皇後心存不滿,甚至欲對皇後腹中的骨肉痛下狠手,斬草除根,不禁讓人膽寒。那位身在宮中的公主究竟是如何安然降生,實乃令人費解之謎。
劉大夫不敢有絲毫遲疑,心中唯有逃離京城之念。他匆匆環顧四周,确認無虞後,便疾步返回家中,迅速轉手藥鋪事務,随後攜同妻兒,在風雲變幻莫測的京城中悄然遁去。
可不料半途遭遇土匪,以至于一家四口無喪命野外,等路人發現後屍體早就臭不可言,更别說找到兇手,身旁的财物盡失,官府草草判案一卷鋪蓋葬身于亂葬崗。
深夜,攝政王府四下寂靜,除書房外時不時傳來細碎的談話聲外便隻有冬日雪落的細微聲響。
魏清然因為護送大皇子有功因而掌管禁軍,宮内風吹草動逃不過他的眼睛。
得知皇後請來的大夫轉道去了禦書房他便心下了然,皇帝到底是等不及皇後瓜熟落地,迫不及待要動手了!
“不愧是聖上,就算是骨肉又如何,擋了他的道,不過是化為一灘血水罷了!”
魏清然的神色勝過冬日的寒雪,桌面放置的紙條被他揉成一團仍在牆角,他高舉酒杯對着身旁的男子冷聲說道。
蘇寒楓放下酒杯,手掌輕撫白狼,語氣溫和:“聖上近些年心思越發難以揣測,你如今深陷其中需得謹慎才是。”
魏清然飲下杯中之酒,滿心的憤懑無處可放,那無辜的劉大夫不過是命苦被皇帝選中,頂着殺頭的罪名為皇後診脈哄騙皇後胎兒無恙,可卻逃不過皇帝滅口。
皇帝一手遮天,無視百姓性命,官員狼狽為奸,三公霸占朝堂,權勢利益成為衡量的标準。
烏黑的碎發落于酒杯浸染了醉意,他半阖雙眸,語氣清冷透漏着涼意:“如今皇帝為大皇子鋪路,伴讀人選皆是皇帝心腹出身,我估摸着年後聖上便計劃大皇子入朝了。”
蘇寒楓乃是世家出身,與魏清然算是多年的舊友,當年魏家事變他年幼無力隻得看着摯友深陷權謀争鬥,為活命步步為營。
後來得知魏清然在前朝孤立無援,毅然決然放棄理想選擇入朝為官成為魏清然在文臣當中的援手,二人深交多年已經是無話不談的摯友。
他撇看魏清然沉下的目光,知曉他心中有怨,輕歎道:“既如此,你又何必當初将大皇子帶回來,沒有大皇子,你的地位無人撼動,聖上依舊需要你牽制三公不是?”
魏清然在摯友的逼問下回想起帳内倔強的安霖,她就像是當初被逼入絕境的自己,像是頭孤狼,可卻比自己多了份牽挂和柔軟。
他嘴角扯起弧度,抿嘴一笑:“寒楓,縱使我不将大皇子帶回,如今皇後懷有身孕遲早會誕下皇子,與其讓三公搶先一步,不如放手一搏。隻不過這過程出乎意料,但還算是在掌控之内,你說對嗎?”
桌角下的白狼見寒楓陷入沉思不理會它,用濕漉漉的鼻子拱了拱他,将他的手拱到自己的頭頂,示意他繼續撫摸。
寒楓拍了拍白狼,示意它安分些不要搗亂,随後和魏清然四目相對:“呵——你呀你,理由倒是充分,可你騙得了旁人還能騙過我?你我皆知皇後是不可能順利誕下皇子,除非那是個公主。”
見魏清然依舊嘴硬,他調侃道:“可别是見到那小狼崽子的樣子動了恻隐之心,外人都說你冷血無情,可三年前京城大雪,你攝政王可是自掏腰包為百姓搭建臨時住所,救了不少災民,如今還時不時聽到那些人念着你的好呢!”
魏清然扶額苦笑,眉眼舒展身子靠緊檀木椅,骨節分明的右手輕觸桌角:“或許吧!她......是有幾分像我,同樣的喪母,同樣的隐忍複仇,隻不過她比我命好,不管如何皇帝終究是需要繼承人的!”
想到女扮男裝的安霖,他内心雖憐惜她年幼喪母,可内心也在期盼有朝一日當皇帝為她鋪墊好前程卻發現皇子實為皇女時該有多麼震驚失望。
他心裡不曾有絲毫的愧疚,既然她選擇了這條路就要承受榮華富貴後的風險,要知道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
苦心付之東流,江山社稷終将落入他人之手,這才是最大的複仇,他要讓皇帝知道他魏清然可是條會咬人的狗。
白狼察覺到主人心情不悅,搖晃着尾巴蹭到魏清然身邊,像是暖爐溫暖着無法融化的寒冰,寒楓眼瞧着好好一條白狼被訓成狗哭笑不得。
戳了戳白狼略有些肥胖的後腿:“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聽說前些日子那位大皇子殿下可是大發雷霆整頓東宮,牽扯不少人,前朝對他可以飽含敵意,你不去提醒他?”
寒楓愛湊熱鬧,自打從旁人口中得知魏清然有斷袖之癖後便格外關注,聽聞接回大皇子時魏清然一改往日潔癖對安霖呵護有加,他内心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勢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