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然揉了揉白狼黏糊糊的腦袋,瞪了一眼蘇寒楓:“你倒是心善——”
他看向窗外,此刻月明星稀樹蔭遮擋住月光徒留暗影,霜撒大地如鋪白紗,白雪壓垮樹杈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驚醒樹上的麻雀。
魏清然眼神閃過暗光,語氣平淡:“聖上不會坐視不理,大皇子也不會任人宰割,你我便瞧好吧!年後大皇子上朝定會另起波瀾——”
東宮内,安霖點着蠟燭、腫着眼泡翻閱皇帝送來的奏折,這些多為各地官員的問安折子。
“殿下?夜深了,您該就寝了!”
身旁伺候的太監也搖搖欲墜,強打着精神不敢懈怠,隻敢悄聲提醒大皇子該就寝了。
“孤将這批折子看完就去歇着。”
簌簌的翻書聲音在空曠的書房裡宛若催眠曲,可安霖卻沒有一絲困意,反而越加亢奮。
盡管折子内多為繁花似錦之語,可安霖卻從中窺探出當地狀況。
富庶之地官員多随折子進貢當地蔬果珍寶,高歌盛世太平。窮苦之地多語言粗糙,話語間不難窺視出憐惜百姓祈求減少苛稅。
多麼的可悲!
安霖心頭湧現出無盡的悲哀,官不似官,民卻更似民,上層富商壟斷半邊商行,世家門閥掌控舉孝廉,做官不過是世家的階梯,以至于平民百姓除了賣身為奴竟無路可退。
十畝良田已成奢望,豐收時苛稅壓垮農民,災年苛稅依舊絲毫不減,唯有家中病弱的老母幼兒無助哭喊。
她仍然記得災年時落林村死去的老婦,為了節省糧食,老婦獨自進山林減少家中人口,隻為了剩下口糧延續下一代。
安霖揉了揉酸澀的雙眸,将折子收起,披上披風獨自眺望彎月。
月光輕柔地鋪灑在皚皚雪地上,如繁星點點,在銀白世界中閃爍,安霖此刻眼中燃燒着龐博的野心。
她或許應該做些什麼…
她突然驚覺自從入了東宮她便沉浸在榮華富貴當中,皇帝的寵信一度讓她忘記仇恨,甚至開始共情母親當初誓死守住秘密的犧牲。
可近些日子看着折子上時不時出現的富庶地帶的奢靡,山地一貧如洗卻還要慘遭皇帝斥責貢品減少,這天下真的還能延續百年嗎?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瞬之間宮内張燈結彩準備迎新,臘月二十六日安霖随皇帝接受百官跪拜,慕容複同時宣稱大皇子年後将入朝與諸位共事。
稍敏感之人預料到年後必當迎來腥風血雨,勢力将重新洗牌,屆時攝政王魏清然的處境變得岌岌可危。
好事者頻繁拜訪攝政王府卻被拒之門外,無人知曉攝政王究竟是何打算。
年夜飯時,除三公等官員外,皇室宗親亦出席,安霖也初次與皇帝唯一的女兒慕容淩月在外廊相遇。
“淩月拜見皇兄!”
慕容淩月身着淡紫色雲錦襦裙,裙擺曳地,大袖翩翩,飾帶層層疊疊如千層花瓣,頭戴金鑲象牙對簪,低頭行禮時步搖微微晃動。
安霖退讓一步避開行禮,注意到她面色蒼白無血色,關切問道:“兄妹之間無須多禮,怎麼臉色如此蒼白,可是身子不适?”
淩月輕咳一聲,接過嬷嬷遞來的暖爐,眼眸閃過流星般的碎片,朱唇輕顫:“娘胎裡帶的弱病,每逢冬日便止不住咳嗦,湯藥用了不少,氣色卻不見好。”
許是同血脈的緣故,安霖不自覺聯系慕容淩月,盡管皇後與她針鋒相對,可這一切和無辜的公主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