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然眉眼帶着笑意卻深不見底,骨節分明的食指輕戳安霖的眉間:“殿下可是有要事?”
沉雪從斑駁的牆頭掉落,安霖沉默片刻仰頭道:“孤即将入朝,攝政王是何感想?”
“感想?”魏清然冷笑道:“臣自當是聽從聖上旨令行事,不敢有任何質疑之心。”
安霖皺眉:“你知道我想聽的并不是這些?”
魏清然冷下臉,眼底深邃,語氣越發冷淡:“殿下難道不知真心換真心嗎?難不成殿下是打算空手套白狼——”
安霖順着環廊來到一處涼亭坐下,雪落梅紅,此處涼亭恰好長着一株紅梅,她摩挲着凝成霜的花枝,語氣變幻莫測:“如今我即将入朝聽政,父皇有心為我鋪路,可大前提是有路可鋪。朝堂官員多為三公族人,我縱使有心拉攏也不過是徒然。”
魏清然皺眉:“所以殿下找上臣是打算拉攏臣?”
“不——”安霖打斷魏清然的猜忌,眼底閃爍着異樣的光:“孤早就與你唇齒相依,又何談拉攏。”
魏清然望着略有癫狂之相的安霖心底不知為何燃起星火,他就知道皇室之人豈有不瘋的,隻是安霖接下來的話卻讓他變了臉色。
“我欲改革官員選拔制度,不知攝政王意下如何?”
寥寥幾句卻猶如燎原之火點燃了寒冬,魏清然隻覺得轟鳴之音響徹耳邊,如翻騰巨浪誓要掀開亘古大地。
他咬緊牙關,眼底半是寒焰半是熱火,心底翻滾着重重熱浪,深呼一口氣平複心情後方質疑道:“殿下當真是異想天開,且不說九品中正乃是祖制豈能随意變動,僅憑殿下一人如何撬動整個朝廷與百官為敵!”
安霖踮起腳蹦跳到魏清然的身邊,像是極為依賴他似的貼近,用隻有二人能夠聽到的語氣輕聲言語:“可從最開始你我二人不就已經站在百官對立前了嗎?”
環廊處等候的宮人隻望見原先還有些距離的二人不知何時貼在一切,宛若母嬰中的雙胞胎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情誼相濃。
難不成宮外傳言攝政王好龍陽之癖實為真相,大皇子委身于攝政王身下以求庇護。
因此哪怕大皇子殿下入朝會損傷攝政王利益,攝政王不僅沒有阻攔反而在朝堂上力挺皇帝的決定。
自認為掌握真相的内線将消息傳給皇帝,慕容複雖驚訝禁欲冷清的魏清然會看上大皇子,但并沒有打算拆散二人。
反而在日後有撮合二人成為契兄弟的打算,畢竟當下好男風被稱為風雅之事,隻要大皇子日後能夠照舊娶妻生子繁衍子嗣,個人癖好也就無傷大雅。
且說魏清然因安霖的狂妄的言論一時語塞,反應過來後拽緊她的衣領貼近她的耳朵,眼底晦澀:“大皇子為何打起這等主意,難不成是聖上所示?”
安霖并不畏懼魏清然,反倒是順勢靠在他的懷裡語氣輕佻:“自然是我自己的主意,三公勢大無非是仗着百官皆為其下支系,可若是百官中摻雜着其他勢力,這朝堂可不一定是他們說得算了!。
“父皇扶植你不就是為此鋪墊嘛——我瞧過曆年官員升任,中央官員多為三公勢力,可不知為何近些年朝堂多了些平民出身的官員,雖四散在各部不起眼,可虱子多了也可咬死頭大象不是?我不過是想為此添把火而已——”
魏清然冷哼一聲:“殿下倒是看得清楚,可話說回來臣憑什麼幫你,若是平民為官,不過是為殿下增勢,于臣可是毫無關系啊——臣又為何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安霖心知若是想要說服攝政王不是件易事,因此她開口之前就已經做足了準備,看似瘦弱無力的胳膊卻緊緊拽住魏清然的衣襟:“魏大人這是說的哪裡話,若是此事能成,得利的又豈止我一人。”
頓了頓,安霖撇看遠處垂頭的宮人,确保他們不會聽到談話後方才繼續說道:“大人看似大權在握可不過是鷹犬,孤立無援的滋味可不好受。即使手底下有投靠的官員可多為四品五品,若是大人助我成事,幾年之内大人手底下的官員至少能高升三品——”
魏清然眯了眯眼,并沒有陷入安霖的思路,反而另尋他路質問:“高升三品,殿下何來得保障,空口無憑——”
“就憑父皇打算為我打造朝堂班底,最低也是三品官員——”
安霖打斷道。
她的擲地有聲,緊緊抓住了魏清然的心,他仿佛猜到了安霖的打算,眼神鋒利如荒野的頭狼死死頂着安霖。
安霖勾勒嘴角:“我雖貴為大皇子,可朝堂無人。若要提拔官員也是從現有的官員中提拔,可朝堂官員除了忠于父皇便是三公以及攝政王你的人,父皇的心腹本就為三品以上官員,何況父皇也不會将那些人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