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着跟車去彥倉鎮。”
跑?那可是好幾百公裡?!”有人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将領一腳踹過去:“再多嘴,就讓你爬着去!”
幾個軍官抖如篩糠,眼看着吉普車緩緩啟動,隻能咬牙跟上。車輪卷起的塵土撲了他們滿臉,很快,車隊就變成了遠處的小黑點,隻剩下幾個踉跄的身影在塵土裡掙紮。
将領一個眼神甩過去,開車的士兵立刻小跑着繞到駕駛座,握方向盤的手直打顫。引擎嗡嗡低吼着發動起來,在死寂的荒野上格外刺耳。
車後那幾個軍官已經跑得跟喪家犬似的,腳步拖沓,呼哧帶喘,汗珠子把領口都洇透了。車子非但沒減速,油門還越踩越深。
這幫老爺兵平日裡不是喝酒嫖妓,就是變着法折騰新兵,哪受過這種罪。
“操...這是...要老子死啊...”一個胖子舌頭都耷拉出來了。
“少...少廢話...”旁邊的人踉跄了一下,差點栽進土溝裡。
車裡,年輕男子連眼皮都懶得擡。将領斜眼瞄着後視鏡裡那幾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嘴角扯出個陰笑。
“少爺,他湊近請示,聲音恭敬得能滴出水來,“要不要...再提點速?”
男子掃了眼周圍塌陷的路況,眼底閃過一絲考量。雖然心急如焚,但眼下确實不宜疾馳。
“不必。”
“是。”駕駛位的士兵偷偷松了口氣,穩穩地控制着車速。
車後,幾名軍官的喘息聲越來越重,腳步也越來越慢。他們的視線開始模糊,雙腿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可車子還是不緊不慢地在前頭晃着,活像在遛狗。
遠處,彥倉鎮的輪廓逐漸清晰,暮色中一片漆黑。車後的幾名軍官已經幾乎無法支撐,但他們知道,停下就意味着更可怕的懲罰。
“堅持住……不能停……”其中一人咬牙低吼,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心中的恨意已攀上頂峰。
話音未落,其中年長的軍官終于支撐不住,鼻涕汗水在臉上橫流淌在衣領上,重重地摔倒在地。車子依舊前行,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
車内,男子終于掀開眼簾,瞥了眼後視鏡裡那個癱成爛泥的身影。
“廢物。”他唇角勾起抹譏诮的弧度。
将領聞言,低頭應道:“少将,是否需要處理?”
“讓他們爬。”男子打斷道,目光已重新投向遠方,“爬也要爬到彥倉鎮。”
“是。”将領點頭,随即對開車的人說道,“保持車速,繼續前進。”
此時,小姜依偎在姜萊身旁,小聲啜泣着。她的肩膀微微顫抖,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浸濕了姜萊的衣袖。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四周的灰燼和廢墟被夜色籠罩,隻剩下零星的月光透過殘垣斷壁灑下。
姜萊輕輕拍了拍小姜的背,低聲安慰道:“别哭了,我們該回去了。”
小姜剛抹了把臉要站起來,突然撲棱撲棱一陣響。倆人立馬繃緊了身子,隻見一隻大貓頭鷹被壓在倒下的樹杈子裡,正撲騰着受傷的翅膀。
姜萊眯起眼,嘴角不自覺翹了翹。這場景莫名熟悉,讓她想起石溪鎮那隻總在半夜嗚嗚叫的煩人精。
還有她的小蛇,不知道它現在怎麼樣了。
姜萊回過神來,發現小姜已經跑到了樹前,蹲下身子仔細查看那隻貓頭鷹的情況。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體内的靈氣已所剩無幾,但還是強撐着走上前,瞧見貓頭鷹翅膀上那道月牙形的口子,血把羽毛都黏成一绺一绺的。
“别怕,我來幫你。”姜萊輕聲說道,卻沒發覺語氣中已然有了疲憊。
她緩緩屈膝,掌心輕覆在那截橫亘的柳杉上。五指收攏的刹那,像琴弦繃到極限似的,最後那點靈氣也抽幹了。
樹幹開始震顫。千年柳杉的根系在泥土深處發出嗚咽,粗糙的樹皮與她掌心相抵處,竟泛起一層病态的白。汗珠順着睫毛墜落,每一滴都拉出細長銀線,映照出她眼裡快熄不熄的靈火。
柳杉轟然移位。斷根處滋滋往外冒黃褐色的樹漿,像極了垂死流出的血。
那貓頭鷹撲騰着支棱起來,羽翼半展未展,像一柄收攏的殘破折扇。月光倒是把它羽毛照得發亮,可照到眼睛那塊就突然被吞了。那對瞳孔亮得吓人,直勾勾盯着姜萊的臉不放。
姜萊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昏暗。她聽見小姜的驚呼聲從遠處傳來,卻已經無法分辨她在說什麼。
“這次後,可要回去好好養養才行了……”姜萊在心中默默想着,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她的身體緩緩倒下,耳邊似乎還回蕩着振翅欲飛的聲響,以及小姜焦急的呼喊。
小姜猛地跪地,雙臂穿過姜萊腋下,将人牢牢箍在背上。她自己的雙腿早已脫力發抖,卻把牙關咬得咯吱作響,就是爬,也要把人平安馱到河邊。
夜色裡,那貓頭鷹還杵在原地沒動,眼珠子跟兩潭死水似的,泛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光,既非感激,亦非敵意。
一陣涼風刮過,吹起幾根脫落的絨羽。那毛在半空打了個旋兒,正好隔在姜萊和貓頭鷹中間,要掉不掉地懸了一會兒,才慢悠悠飄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