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突然傳來顧绛低沉的笑,難怪,軍部接連收到英洋國的抗議電報,那群英洋人就差直接下戰書了。
姜萊忽然斂了笑意,語氣變得認真,“小蛇,七日後你去彥倉鎮等我,我要回去一趟。”
“不能一起走?”顧绛的聲音立刻沉了下來。
“我們得分開行動,你知道的,一起走太顯眼了。”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顧绛終究還是問出了口,聲音裡帶着隐忍的不安,“你是真要回去?還是要支走我?”
姜萊早已備好說辭,這确實也是她之後的計劃,“我騙你做什麼,還記得我們來時用的那支金钗嗎?鄧老爺子說過,想回去得用同一個物件。”
“你的意思,那金钗是你母親的?”
姜萊輕聲應道,“嗯,十有八九是。”
“好。我過去等你。”顧绛最終妥協。
她挂斷電話,望着窗外漸沉的暮色,長長地舒了口氣,這謊言說得她自己都快信了。
入夜,鳥皇再次不請自來。
“聽聞華國大婚前,男方需贈禮于女方。”他的聲音裹挾着夜風傳來,陰冷而戲谑。
姜萊在内室紋絲不動,卻見邪皇廣袖一揮,霎時間陰風驟起,竟将她整個人卷了出來。姜萊大驚,這魍魅的能力竟已精進至此,他究竟吞噬了多少精魄!
男人還是那襲雪白的洋裝,一塵不染,姜萊隻覺可笑,“怎麼?是覺得自己的墨羽太過醜陋,才日日披着這層虛僞的白衣?”
她直刺對方,“手上沾了那麼多無辜者的鮮血,倒是有臉扮作這副清高模樣。”
男人緩緩擡起手,手指化作節節漆黑的羽翅,“你以為我不知道,東都那些蝼蟻都是你殺的?”
“我不明白,我們本是同類,你為何如此抗拒?”
他向前邁了一步,“你需要生靈之力,也厭惡那些虛僞的人類,不是嗎?”
鄭元與百合子剛要沖上前來,卻被一股邪力狠狠釘在牆上,動彈不得。其餘生靈也被定在原地,隻能從喉嚨裡擠出嘶啞的威脅聲。
姜萊知道自己沾滿了鮮血,心中也确實翻湧着對人性的厭惡。但那又如何?
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人,那些令她恨之入骨的存在,無一不是曾經殘忍傷害過她所守護之人的惡徒。
他們不是簡單的虧待,而是用最肮髒的手段踐踏過那些純真靈魂的畜生。
小姜與山小姐的真實身份昭然若揭時,姜萊終于明白,姜女士為何不惜以命相抵也要來到這裡。她體内那塊靈石,必定承載着未了的夙願。
當年姜女士在海賊刀下殒命時,那個挺身相救的身影,她們前世糾葛的情緣,姜萊光是想象就覺心頭絞痛。
她隻是拼命地想要守護自己的同伴與身邊的人。所以,以眼還眼算什麼?她要讓施暴者嘗嘗骨髓被一寸寸碾碎的痛楚。
以牙還牙太輕,她要整個邪台的罪惡都在業火中哀嚎。同伴的血淚,她要千萬倍讨還。
哪怕自己就此堕入無間地獄,也要拉着這個肮髒的地方一起萬劫不複。
邪皇見姜萊沉默不語,以為她正在權衡考量,唇角勾起抹笑意。他展開手中錦緞包裹,将一件厚重的大衣披在姜萊肩上。
他的聲音罕見地,幾分人性般的溫度,“你不像我,有羽翼可以禦寒。”
“入冬了,這件大衣就當作我的聘禮。”甚至為她攏了攏衣領,“這是我最大的誠意。”
直到邪皇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姜萊整個人還止不住地發抖,喉嚨像死死扼住,連一絲嗚咽都擠不出來。
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感到徹骨的無力
姜萊死死攥住身上的大衣,掌心傳來的絨毛觸感柔軟得令人心碎,那一道道熟悉的虎紋在她眼前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