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霧醒來時正躺在榻上,雙腿擡高,下身還墊着東西。
她眨眨眼,将眼前的迷霧驅散。
祝辭恙被擠到角落,沈七那張帶着稚氣的臉懸在上方。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擔憂褪去,沈七一副慶幸的模樣,“可還有何不舒服?”
柳霧搖頭,“我暈了多久?”
“也沒多久。”沈七回道,“吓死我了,要是被……知道……”
沈七後半句說得極小聲,柳霧還有些昏沉,并沒有聽清。
“咳咳!”沈二拿着水杯過來,“柳姑娘可要喝水?”
柳霧緩緩坐起身,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喝完,嗓子才稍稍舒服些,“小侯爺如何?”
“倒是沒再變化。”沈七想到方才,又問,“剛剛是成功了嗎?”
“嗯,紮中了。”柳霧從榻上下來,“活蠱狡猾,常隐蔽身形,所以又消失不見。”
沈七伸手扶了柳霧一把,想到祝辭恙逐漸穩定下來的脈象,對柳霧多信幾分,“接下來該做什麼?”
柳霧身子一僵,“還需要……再紮一針。”
最後是沈二拿紗布将原先的銀針遮蓋上,再嘗試好幾遍,給祝辭恙紮出好幾個血眼後,才在原先銀針三寸距離處成功刺中蠱蟲。
柳霧嘴裡都是沈七做的固元丹味道,估計要好一會兒才能恢複正常味覺。她擦了擦被汗水浸濕的額間,對一旁随時準備接住她的沈二微微點頭。
沈二明顯松一口氣,“先歇會兒吧,我去叫廚房煲個雞湯。”
“他不能吃東西!”柳霧連忙道。
沈二腳步一頓,“是給姑娘你的。”
“這樣啊。”柳霧覺得應是為了感謝她,便也不客氣,“可以換一種嗎?我昨日剛喝過雞湯。”
“當然可以。”
沈七處理好銀針,為祝辭恙披上外袍,再把過脈後,坐到柳霧身旁。他盯着柳霧看許久,才開口道:“柳姑娘為何識得此蠱?”
自柳霧認出蠱蟲時,便知道會被人詢問,“祖上所傳,也就習得一二。”
“看方才喚出蠱蟲的方法,姑娘也是異士?”
西南深山常有人養蠱,就算是普通人也能養。可剛剛讓蠱蟲顯形的手段,絕非普通人所為。
柳霧點頭。
在大安境内,有天賦異禀者經修煉可獲得超越尋常之力,被稱為異士。人們雖知曉其存在,但數量甚少,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會碰到。
柳霧會瞞着此事,倒也不足為奇。
隻不過,從未有人知道——安西王身邊有異士存在。
正當她以為沈七會接着問自家祖上,問安西王時,沈七卻是拿出一個小本子,望向柳霧的眼睛一閃一閃。
“此蠱是何蠱,解法就是剛剛那樣?為何會在體内四處遊動?是如何下蠱?”
一連好幾個問題砸向柳霧,讓她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此蠱名喚蠶線蠱,發作後會在體内各處遊動摸索,從而使宿主身體泛紅。因它在體内沖撞,宿主的五感與四肢都會受到影響。”
每說一句,沈七就在小本子上記錄一句。
“你在記錄?”柳霧停下解答,好奇道。
“嗯,我會将所有我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記下來,以免日後忘記。”
柳霧沒阻止,繼續說着蠱蟲,“蠶線蠱以所有食物為食,越是滋補,長得越快。待探清宿主情況後,它就會在體内結絲。蠶絲會一點點堵住宿主七經八脈,廢四肢,奪五感。最後,體内充滿蠶絲,血液無法流動而死。”
沈七這次沒有立刻記錄,而是着急道:“以小侯爺情況,蠱蟲是不是已經結絲?”
柳霧點頭,“但結絲需要不少時間,小侯爺體内的蠶絲至多影響行動,并不緻死。況且,我們已經将蠱蟲封住,它無法繼續在體内亂竄。”
沈七稍稍放心,繼續記着,“接下來該如何?”
“殺蠱,清絲。”
待将柳霧的話一一記錄完,沈七看着小本子,歎道:“沒想到世間竟有這樣的蠱,真是大開眼界。”
柳霧見他一副得到新玩意後滿足的模樣,笑了笑,“世間傳開的蠱術不過七八,剩下那幾分未傳開的,都是因其需要特定條件方可使用,這才鮮為人知。”
“那這蠶線蠱……”
“家傳蠱術罷了。”
此話一出,沈七面上變得嚴肅,“這麼說來,柳姑娘和下蠱之人……”
柳霧笑笑,眼底卻是一片寒霜,“我會抓到下蠱的人。”
沈七沒有多問下蠱人之事,反而繼續問蠶線蠱,在那個小本子上添了一筆又一筆,直到沈二回來。
沈二很是周到,連同排骨湯一塊端上來的還有幾道清口小菜。
柳霧吃了個七分飽後,就走出屋子。日頭有點大,她便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内的人忙碌。
沈四搬來一個新石桌,正給它調整位置。動作娴熟,還多加上一道固定。
“姑娘為何不在屋内歇息?”沈二吩咐人收拾桌子後,抛下正捧着小本子看的沈七,走出屋子,站到柳霧身後。
“有事找我?”柳霧反問。
沈二見柳霧态度,直言:“聽沈七說,小侯爺體内的蠱隻是暫時封住,并未解決。想問問姑娘,何時能為小侯爺解蠱?若蠱解了,必有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