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柳霧思索過方扯雲故意找話的可能，但對方看着實在不像登徒子之流，她又自行否了。沉默一會兒，柳霧淡淡道：“我不認識你。”
“是嗎。”方扯雲像是并不意外她的答案，也不介意。他還是那副溫柔的模樣，輕聲道：“那我們現在認識了。”
柳霧沒想到會是這反應，一時啞然。不過她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旁人或許沒感覺到，但她與方扯雲對視時總覺得很奇怪——偶有那麼一瞬，對方視線并沒有落在她身上。最後，在方扯雲眼底真摯的喜悅下，柳霧嗯了一聲以作回應。
明明聲音很輕，也沒多說什麼，卻不知哪點惹了祝辭恙不快。
“你就不怕他是壞人？”祝辭恙冷聲道，“莫不是随便來一人，柳姑娘都要與其結交？”
柳霧覺得奇怪，她分明是應付過去，并未真的打算結交，祝辭恙急什麼？視線在眼前這兩人身上來回轉，雖說兩人神情不同，但她莫名覺得祝辭恙在憋着什麼。
這厮莫不是覺得白日裡她拖了後腿，現下故意針對她？
“與你無關。”柳霧聲音漸冷。若不是那毒特殊，她也不會什麼都做不了。
但這并不代表柳霧願意接受指責。
“與我無關？”祝辭恙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你可知他是誰？”
“方扯雲。”柳霧回答。
祝辭恙一副被噎住的神情，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方扯雲笑了幾聲，顯然對目前境況十分滿意，“急什麼，我又不會瞞着柳霧。”
這話柳霧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祝辭恙冷哼一聲，并未開口。
“雖說日子久了你也會發現，但我還是打算自己告訴你。”方扯雲笑道，像是在說一件十分平常的事，語氣輕松，“我乃妖族，并非人族。”
宛若一道驚雷在柳霧心裡炸開，她盯着方扯雲看了好一會，又把視線轉移到祝辭恙身上，才确認剛剛那話并不是開玩笑。
随着屋内一陣微風吹過，柳霧眉心漸漸擰在一起。她試過了，沒有察覺到絲毫妖氣。憶起先前在竹林時，英國公也見過方扯雲，當時他并未表達過任何異樣，便說明在他眼裡——方扯雲是人身，沒有妖相。
那隻剩下一種可能，方扯雲已修成完整人身。
可她從未見過這般人模人樣，甚至是有腦子的妖。
“不用這麼看我。”方扯雲并不介意柳霧的打量，“神異司已登記在冊，我可以在大安生活。”
見方扯雲看向他，祝辭恙才不情不願地配合點頭，“嗯。”
柳霧心底的震驚徹底壓不住了，問道：“你們一直都知道……”
她指向方扯雲，一時找不到形容詞。
“要不我們坐下說？”方扯雲瞥了一眼屋内，提議道。
柳霧這下不急着走了，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
方扯雲坐到她對面，不急不緩開口，“神造萬物時，本就創造了多個種族，其中包含人族、妖族。上古大戰後，人族傷亡慘重，再加上人族不像其他種族生而能感知力量，成長較慢，神便分出人界。其目的在于保護人族，讓人族有安全的空間成長。”
“可人族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修煉，之後人界便一分為二，形成修仙、凡塵二界。如今我們所在，便是凡塵界。凡塵界中人，均不适合修煉，沒有修煉天賦。”說着，方扯雲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千百年來，也會有天賦異禀者。”
“異士。”柳霧下意識喃喃道。許是内心翻騰着驚濤駭浪，她的聲音有點大。見大夥都看過來，索性開口問道：“你來自外界？”
“正是。”方扯雲眼底笑意更盛，望向祝辭恙，“我乃祝家先祖的侄子。”
話音剛落，祝辭恙手裡的杯子飛向方扯雲。
方扯雲看都沒看，伸手穩穩接住杯子，“祖宗說話，莫要打岔。”
“什麼祖宗？别以為你活了幾百年就可以端長輩架子。”祝辭恙道，“我可不吃這一套。”
幾百年？
柳霧第一反應是聽錯了，可轉念一想，方扯雲來自外界……
“柳霧莫要覺得我老。”方扯雲看到柳霧神情，一改方才态度，“我這般年紀，在妖族中正是年少。”
“嗯……”柳霧決定避開這個話題，“為何要同我說這事？”
她想不出必須告訴她的原因。
方扯雲沒有立即回答，眼神落到沈三、沈四身上。
沈三會意，“今日大夥都受了驚，我這就去煮安神茶。”
随後，沈三拉着不明所以的沈四離開。
待房門關好，方扯雲才悠悠開口，“聽祝辭恙說，你察覺到了龍氣。”
原來是這樣。
柳霧對上方扯雲視線，承認，“是。”
“龍氣玄之又玄，哪怕是凡塵界最厲害的修士，也不一定能察覺到分毫。”方扯雲繼續說，“你将要過十七生辰，年歲尚小，且久居西南，為何能察覺到龍氣？又是如何辨認出是龍氣？柳霧，你是不是……”
方扯雲在試探她。
“許是天賦吧。”柳霧打斷方扯雲，“亦或許，我與它有緣。”
“有緣嗎……”方扯雲低低念着，面上還是那副笑着的模樣，但眼底笑意淡了幾分，“你可知，龍氣由何而來？”
柳霧沒說話，靜靜望着方扯雲，等待下文。
“數百年前，大安有一位帝王——仁帝曾飛升成仙。仁帝在飛升離開之際，被大安朝廷留下半顆心髒，強行奪去氣運。大安借仁帝之運，攻下西南、西北諸國，可謂盛極一時。但之後，仁帝拿回心髒，大安失去庇佑，國家上下陷入混亂，天災、人禍，同時向大安襲來。”
此事柳霧知曉，傳說當時朝廷曾對仁帝犯下諸多暴行，仁帝隻是拿回心髒，已算手下留情。
“之後昭德帝出來主持大局，呼籲百姓一塊努力渡過難關。耗時多年，舉全國上下之力，大安再次走向繁榮。而當時百姓對國家的期願，便形成一股玄妙、超越這世間，堪比神力的力量。”
“這就是龍氣，乃是國之運，民之願，與大安緊密相連。龍氣源自大安，保佑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