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霧察覺到方扯雲眼裡的審視，沒有躲避，“這并不能證明，龍氣不會被有緣人感知。”

方扯雲笑了笑，繼續說道：“先前曾說，我們所處的世界，不過是一方小世界，而外面的世界，力量、機遇和危險共存。這裡的人族基本上無法修煉，且早就習慣安逸、普通的生活。再加上當年曾發生大戰，人界受異族入侵，小世界岌岌可危。于是，昭德帝便委托仁帝，對這方小世界設下限制，以保護這裡的人族，維持小世界穩定。”

“如今這方小世界裡，不會出現超越限制的力量，哪怕是我，也必須将妖力壓至極低。龍氣那樣厲害的力量，是因為與大安緊密相連，才得以存在。”

柳霧眼皮微塌，她感到其餘兩人的視線依舊落在她身上。尤其左側，更是不加掩飾，好似一把利刃。

“當年書神的确是在書院内悟道，修為大幅突破，之後便被小世界強行傳出，前往外界。就算是他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刻，也不曾感知到龍氣。”

一個人能看到、感知到多少超越世間尋常的東西，取決于這個人能感受到多少力量。

柳霧第一次知曉，這世上居然有這般限制。這是她不曾知曉的秘密，也讓剛才的話不攻自破。

當自身力量達到一定境界後，便無法繼續留在這個世界。可若是力量過于弱小，又該如何感知到那麼強大的龍氣。

方扯雲不是祝辭恙，他知道的東西太多太多了。他一開始就明白柳霧在撒謊，但他沒有直接戳穿，而是一步步将事情剝開，斷絕後路，讓她無法再找借口。

“這世上無法預料的事本就不少。”祝辭恙突然開口，“當年不是也不知道，龍氣會留在書院。”

方扯雲瞥了一眼祝辭恙，眼底晦暗不明，“皇宮内有大陣，會将整個大安的龍氣彙聚在一起，按理說，不會殘留在各處。書院内殘留龍氣，是因為地下藏着的那塊黑色星石。此物來自外界，能收集世上所有力量，包括龍氣。有星石在，龍氣會被留下并不奇怪，隻不過沒想到人界會有星石罷了。”

“沒想到的事多了去了。”祝辭恙道，“還不如好好想想，現在究竟該怎麼辦。”

“如今有神器鎮着，暫時無礙。”方扯雲的目光挪到祝辭恙身上，“但上邊布有陣法，隻要放置超過三天，陣法自行落成。屆時，要是再想挪動龍氣，隻能那位出手了。”

祝辭恙：“昭德帝？”

“他不行，先不說他正忙着和姑姑遊山玩水，就算他閑着，也無能為力。”方扯雲回道，“龍氣接近神力，不是随便一人就能操控，隻有仁帝那般境界之人，才能輕易辦到。宮裡的陣法，還有那杯子神器上的陣法，都出自仁帝之手。”

祝辭恙思索片刻，“若再生意外，隻能請……”

“不可！三日之内必須用神器挪走龍氣，帶回宮裡！”方扯雲像是知道祝辭恙要說什麼，立即打斷。為避免對方繼續這麼想，他又接着補充，“這是真正的大人物，讓我去請妖王過來，都比請這位容易。”

“我知道了，我會吩咐下去，盡早挪走龍氣。”祝辭恙歇了心思，他本就不是事事依賴他人的性子。

安靜許久的柳霧一直聽着兩人的對話，又摸清一些事情。

仁帝是真的飛升成仙，并且已是十分厲害的大人物。而昭德帝也邁入修行之列，于外界存活至今。

說不震驚是假的，這在百姓眼裡，已算得上獲得永生。更别提那些遠超她預想的力量……

“柳霧？”方扯雲接連喚了好幾聲，将柳霧從思緒中拉出，“在想什麼？”

柳霧淡淡道：“沒什麼。”

“對了，我今日來找你……”方扯雲道，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動靜打斷。

祝辭恙猛地起身，走到柳霧面前。他背對着柳霧，以至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到他說：“柳霧今日忙了一天，已經很累了，有什麼不如明日再說。”

方扯雲被祝辭恙擋住，她也看不到方扯雲現下是何神情。

“我隻是來看看她。”方扯雲道。

柳霧面上冷笑，站起身，“看也看過了，我便回去歇息了。”

“我送你。”祝辭恙接道。

柳霧見方扯雲也一副想送她回去的模樣，立即應下祝辭恙。

可回去路上，柳霧又犯了難。隻因祝辭恙似乎有話想和她說，但又始終不曾開口。

若是平時，她早就直接開口問了，可今日情況特殊，她還未想好搪塞過去的話，萬萬不可能主動找話。

快要回到房間時，祝辭恙終于開口，“方扯雲，他……他并不是時時待在大安，這次也是決定要挪走書院龍氣，才由他送神器過來。待事情結束，他又會回去了。”

“這樣啊。”聽到這話，柳霧倒是放松些。若方扯雲不日便要離開，她也不需去想借口了，隻要在他走之前避開就好。

“你對他……”祝辭恙有些吞吞吐吐。

“對他什麼？”

“方扯雲來自外界，是很厲害的妖族。他見識廣，知曉的東西多……”

柳霧心裡本就一直想着龍氣一事，現下聽到這話頓時警覺，打斷他，“什麼意思？”

她本以為隻是方扯雲在懷疑她，試探她，原來祝辭恙也存了這樣的心思。先表明方扯雲所言皆是真的，再一點點套出她的話。

“若你也是來問我為何能感知到龍氣的，那還是請回吧。”柳霧繼續道，“我還是那句話，我與龍氣有緣。”

“你，我……我方才還替你解了圍。”

喔，原來是适才沒從她這裡得到實話，所以唱一出紅白臉，就等她放松戒備時再來打探。

隻不過祝辭恙似乎并不擅長這樣的角色，還不如方扯雲的彎彎繞繞多。他這才說了沒幾句，便被柳霧摸清心思。

“那還真是多謝小侯爺了。”說是道謝，但柳霧的語氣并不好，“這事或許換方公子來，會更好。”

說完，她也不管祝辭恙是何神情，直接離開。

翌日一早，主屋内異常安靜，話多的沈三緊閉着嘴，就連沈四也察覺到不對。

主位上的祝辭恙臉色不虞，四周的空氣好似變得稀薄，讓人喘不上氣。

屋子中央正在彙報情況的神異司小吏更是頭都不敢擡，嘴皮子動得飛快，隻想着早些說完，早些離開。

可還未說完，就沖進來另一名小吏，“小侯爺，禮部尚書嫡次子來了。”

沈三、沈四齊刷刷看向祝辭恙。

隻見祝辭恙臉色一黑，“那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整日就冷着個臉的人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