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門開着方能讓春光進來。午後的時光，天上的雲打起盹，風一吹它趕緊溜走。

應于心掀開蓋在破碎鏡子上的布，她嘗試修複為了毀壞琉璃塔而碎的鏡子。碎片反射出白光照在門框上，藍允進門時跟貓兒被反光吸引似的摸了兩下摸不着的光。

瞿辰認為破鏡難圓，應于心沒必要多費工夫去修鏡子。想是這麼想的，話沒出口，應于心想修就讓她修吧。

瞿辰長相清麗端正，面無神色時有一種天生的闆正鋪在上頭，她眯着眼睛和藍允搭話，淡淡的慵懶和笑容使那種闆正降至最低，整張面容鮮活柔美：“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瞿辰沒有疏遠藍允，她回想對方葬禮後邀請她們進起蘭閣時說出藍卷罪有應得，彼時的瞿辰大為震驚。藍卷死前全盤托出，何嘗不是一種蒼涼的勇氣，哪個愛孩子的母親不希望在孩子心裡眼裡是美好的形象呢。

藍允知道藍卷有錯，為了活下去她做出錯事，做女兒的藍卷願意以身替死替罪。藍卷死後，藍允也不幫她辯解，坦蕩地承認她的錯誤。錯了就是錯了，藍卷養出一個不像她的孩子。

沒有母親庇護的藍允死不改她的性格，她的小臉一進門啪叽垮下來：“起蘭閣不能遣散嗎，我不适應這種日子。”

藍卷不僅養出一個不像她的女兒，她女兒還想丢下她辛苦經營的起蘭閣。

“我記得沒錯的話，老閣主喪禮才過去一個月吧。”

藍允做了閣主，作古的藍卷當然升級成老閣主了。

“哎……”藍允撐着桌子，面色猶豫，随後又喜笑顔開，“姆媽說過，我不喜歡就算了。”

生死之事過後，藍允能快速恢複精神，達到往常的模樣，藍卷九泉下會高興的吧。至于她想不想繼續壯大維持起蘭閣的生計，瞿辰認為……

“你開心最重要，想好了就去做。将人遣散了，把閣子賣出去未嘗不好；繼續做下去的話，苟富貴勿相忘。不對，你現在就比我富貴了。”

“我沒有忘了你們啊。”

“你是說沒有忘記請我們幫忙嗎？”應于心迎着細碎的反光擡頭，修複鏡子的任務太艱難，她喝了口水繼續埋頭苦幹，“無秋呢？你将她一個人留在那裡忙碌麼？”

“哪有啊，今天來了個客人，我們招待完客人就休息了。二姐姐她說要出去買東西，讓我先來看看你們在做什麼。”藍允嘟囔，“誰知道好心當做驢肝肺的，大姐姐你懷疑我丢下她一個人，讓她獨自操勞辛苦了。”

瞿辰揶揄：“這頭小驢，今天來了什麼客人？”

“我才不是驢！”藍允一屁股坐下，“你才是驢，你全家都是驢！”

“我是驢，我的妹妹自然也是驢。”瞿辰給她倒了杯水，斜觑藍允，“誰是我的妹妹，好難猜啊。”

“咳咳，我是小驢，你們是大驢。好了，說正事。”

“藍閣主，請講。”瞿辰說着給她續了水。

“你們知道的，之前我姆媽和瞿星姐姐想過把八寶地圖放到拍賣會去。我後來去了解，當時她們準備晚些出手，當時隻說她們手裡有東西。結果碰上煙夢樓台火災，加上咱們的事，就不了了之了。現在煙夢樓台修繕得差不多了，我姆媽去世，瞿星姐姐出門遊玩去了，人家可不得找上我，順帶讓我問問三姐姐你的意思。”

瞿辰沉思，琉璃塔奇異非常，白虎雕塑因着個頭小，當時一并帶回來，現下在藍家倉庫：“我們已經把八寶帶回來了，這東西現在是你的。琉璃塔不好出手，那些白虎小雕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藍允攤手：“我們一起帶回來的，我怎麼能不和你們商量呢？你覺得可以商量商量，大姐姐怎麼看？”

兩雙眼睛的視線落到應于心身上，她莞爾：“我沒意見，你們商量便好。”

“你怕不是沒仔細聽我們在講什麼吧。”瞿辰狐疑，應于心修鏡子不帶擡頭的。

應于心哈哈一笑：“被你發現了。”

她的笑載着午後的碎光，融進一片柔軟的金黃中，瞿辰恍神聯系琉璃世界。應于心的臉像半透不透的粉白琉璃，瞿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藍允脆生生道：“噫？大姐姐你費心思去修一塊碎鏡子做什麼？我沒見過有人能把鏡子修好的。”

“這鏡子跟了我許多年，總想着修好它。罷了，修不好了。”應于心丢開碎片，“你打算拿白虎雕塑出去麼？”

“算了吧，這東西來得驚險，還是待在我的庫房裡比較保險。起蘭閣裡别的玩意可以挑幾件出來，回頭我瞧瞧拿什麼好。對了，我和二姐姐打算去拍賣會瞧瞧的，你們倆想不想去？”

藍允神秘兮兮地掏出四張蓋章、印上金箔銀箔的紙牌，在二人面前晃蕩幾下：“去不去呀？”

二人對視一眼，藍允準備得妥當，近日她們空閑，自然沒有不應允的。

“卻之不恭。”

“藍閣主準備的如此妥當，不去怎麼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