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辰擡頭,輕飄飄給了應于心一眼,旋即平靜對魚躍:“那時候我也得空,正好想出去玩玩,你多等幾日可好?”
魚躍點頭,不再堅持,濃密細長的睫毛垂下,落下一片陰影:“嗯。”他的面孔潔淨,人尚未長成,對她們心中的波濤一無所知。
早飯後半程用的安靜,安靜到有些詭異。魚躍敏感地察覺氣氛不對勁,又從她們臉上得不到信息,疑心自己感覺錯了。一桌人各有各的心思,心懷鬼胎地用完早飯。
飯後的陽光比起早晨更加刺眼,魚躍為了早日還清債務,到起蘭閣副手陳往那裡領牌子簽契約去了。
藍允暫時打發了他,頭痛拍賣會後怎麼糊弄魚躍。離開地下河與兩個村子前,她們盡量消除了在那裡的痕迹。官府目前沒找上門來,想來是沒有她們的線索,但孟平蕪在其中是實實在在地死了。魚躍非去找孟平蕪,她們沒辦法找來一個活生生的孟平蕪到他面前跟他說話。
再頭痛也得面對,藍允還有事要做,想了一陣先放到腦後,拉着瞿辰她們陪她忙碌别的事務。
事務不煩瑣,基本是小事,瞿辰忙裡偷閑,出門望見應于心同魚躍站在桃花樹下說着什麼。
辦起蘭閣事務時,她們會自發地批上起蘭閣的外袍。身着藍白相間外袍的應于心别有風情,她的神色瞿辰瞧不見,單見她長身玉立——魚躍是纖細的少男,她在旁邊看起來就讓人覺得是位從容可靠的長者。
瞿辰悄然摸到幾棵樹後,尋了個不被魚躍瞧見的角度偷聽。應于心在那裡問他孟平蕪的事,她走近時,微風拂面,帶來逐漸清晰的話語。
“我們說好的,她說那時她會在一個地方等我。”魚躍模糊地點,又想到應于心是好心來幫他的,“這是我們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到時我們會陪同你去,早知道晚知道有何分别麼?”
瞿辰人不在她身邊,她的話語中依然用了我們,瞿辰莫名其妙注意到了這個微不足道的點。
“這……”魚躍犯難。
“你是個重諾的人,我不逼迫你說出約定好的地方。隻是我有個疑問,不知你可否為我解答。”
“請講。”
“世事無常,人亦有病與災。你說你們有三年之約,她如何笃定三年後,也就是如今,她還尚在人世呢?”
魚躍聽這話心裡好大不舒坦,應于心沒見過孟平蕪就假設了她的死亡。若眼前人不是救命恩人之人,他此刻已經要扭頭走人,不再理會她了。
“這也是秘密?”
“不是。”魚躍的臉上爬上可疑的羞赧,手指摸了摸手臂,不曉得怎麼開口。
“我曉得了,是不方便給我看。”
魚躍點頭,踟蹰片刻組織好了措辭,隔着衣裳點了點手臂:“我手臂上種下一根金線,聽她說這種東西叫做蠱。她說過蠱線沒有消失,她就還在。”
瞿辰心頭猛跳,孟平蕪的氣她們探過,沒有進氣亦無出氣,僵硬的身體分明是死透了。該死的,當時若不是姚無秋身上有傷,肯定讓她探探虛實。不對,也不對。孟平蕪前頭在姚無秋跟前混過去,她的蠱術造詣恐怕深于姚無秋。
“既然如此,我們會幫你尋到她,讓你與她重逢的。”應于心颔首,“閣中尚有事,你去吧,莫要太勞累了。”
魚躍為了還債,做工很是努力。他别過應于心,又去做工了。
魚躍遠去,應于心紋絲不動:“人走了,還不出來麼。”
瞿辰從樹後走出來:“你瞧見我了。”
“是,我瞧見你了。方才回來拿東西,碰上他了。”應于心腳步挪動,挨近她,“手談一局?”
瞿辰頓時被她弄的啼笑皆非,五子棋哪裡稱得上手談:“走吧。”
在外面不方便講孟平蕪的事,應于心腳步悠閑,不着急去商讨此事:“藍允那裡的事不忙了?”
“忙的差不多了,我出來偷會懶,沒想到碰上你和魚躍在講話。你既然邀請我‘手談’,那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剩下的事,讓無秋她們擔待吧。”
“不急,拍賣會前我們‘手談一局’即可。”
應于心意有所指,瞿辰與她心照不宣。淡淡的笑容和心思吹散在風裡。
“拍賣會啊,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