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忽然被拉了拉,陶栀靠她近了些,聲音有點抖:“師姐……好黑。”
邬别雪把手機放回口袋,回了句:“走那邊。”
她帶着陶栀穿過長廊,換到另一邊的樓梯。
逐漸明亮的光線裡,邬别雪不着痕迹瞥了一眼陶栀,看到她整張臉紅得像是熟透了。
連耳尖都無可避免地被波及,像殷紅的櫻桃汁。
察覺到邬别雪在看自己,陶栀把眼神慌亂飄開,手裡的桃汁遞一瓶給她,“師姐、桃汁……不是買多的這次,專門買的……”
她聲音有點啞,說的話也颠三倒四的,語序混亂。
邬别雪知道她臉皮薄,接過桃汁,想用沉默把這段荒唐給翻篇。
沒想到陶栀卻自己開口問:“師姐,剛剛她們是不是在……”
邬别雪覺得有點渴,幹脆停下腳步,擰開桃汁瓶蓋,抿了一小口。
後者踉跄地跟着停下,不經意間撞進她平淡的視線,抿抿唇,一下就不說話了。
“在什麼?”邬别雪語氣滲進不易察覺的笑意,慢悠悠地描摹陶栀的耳廓。
明亮的樓梯,身旁有其他人在喘着氣往上爬。邬别雪站高一階,眼神下落,意味不明地落到她發頂。
“在、在……”陶栀垂着眼,吞咽一下,聲線緊澀,心髒咚咚咚地敲起鼓,隔了半晌才弱弱地把話說完整,“在接吻……”
她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麼。年長者雲淡風輕地站在她身前,面上波瀾不驚,而她像個丢盔棄甲的逃兵,要用盡力氣才能控制住羞澀的顫抖。
邬别雪沒說話,隻覺得陶栀接二連三撞到這種事實在運氣欠佳。
那兩個女生究竟是在接吻,還是在做其他事,邬别雪不關心,也沒心思去猜。
但她不懂,滿十八歲不久的小師妹明明臉皮薄得像張脆紙。昨晚偷看那對異性情侶被抓包她要為自己辯解,今天遇到這對女生掩在黑暗裡做不光彩的事,她卻要主動提起。
邬别雪瞥她一眼,按兵不動地嗯了一聲,又開始往上走。
七樓了。
最後幾步階梯。
三、
二、
一、
“師姐、你、你接過吻嗎?”
陶栀邁上八樓,憋了一路的話終于大着膽子從齒縫裡輕弱地吐出。
邬别雪掏房卡的動作頓了一小下,随即面無表情地拿卡刷門,沒回頭看她。
客廳壁燈被拍亮,琥珀光影在邬别雪的面上潋滟,卻掀不動沉靜眸底的任何風浪。
“對不起,我、我隻是有些好奇……”陶栀沒等到任何回應,于是垂着頭換好室内鞋,數着倉促的心跳一點一點落下,強行拽回幾分理智。
她眨了眨眼,咬一口下唇,再擡眼時,面上已經是毫無破綻的柔美笑意,“不好意思,沒有想冒犯你的意思,師姐。”
邬别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随即點點頭,回了卧室。
陶栀望着她的背影,緩緩、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松開緊繃僞裝的脊梁骨,把自己摔進沙發。
她閉着眼,感受着胸腔裡的心跳不安地跳動,比蝴蝶振翅的頻率快很多,卻比翩跹更加沉重,如同春池漣漪一圈圈在蕩漾。
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冒犯你,邬别雪。
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邬别雪時沒來由地亂了陣腳。
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忽然發現,她一點都不了解邬别雪。
邬别雪有沒有談過戀愛,她有沒有接過吻,她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
陶栀什麼都不知道。
陶栀隻知道她身高體重,隻知道她有低血糖,隻知道她的忌口,隻知道她很優秀。
她隻看到邬别雪的外殼。那些或是唾手可得、或是費盡心思挖出來的信息,堆砌出一個淺顯的符号,像是用剔透的冰雕出來的完美模型。
而她無論怎麼努力,都碰不到被冷意覆蓋的内裡。
冷淡的表象下,湧動的波浪,或是滾燙,或是溫和,這些,才是陶栀想要、想得到的東西。
卓芊說過的那句話,陶栀忽然有些能理解了。
聽漂亮的冷美人用這種語氣對你說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重點不在于什麼語氣,而在于,被捧到雪山巅、被衆人仰望、看上去寡淡而高潔的人,披着一身神性光環,對你有了情緒波動。
她對你失控。
陶栀想要邬别雪對她失控。
她想要的,她一定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