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不要銀子。”奕涵聳聳肩,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藜,“那、這次你賣我一個人情,往後有什麼要求,隻要不是把天捅漏的勾當,我還你一個,怎麼樣?”
小藜的心咯噔的漏了一拍,她猛然擡眼看向奕涵,想讀出更多的信息,可他卻早已轉身走入熹微的晨光中。
秋陽暖洋洋的,奕涵倚着牆,長時間卧床讓他的臉透不出一絲血色,淡淡的陽光撒落,在蒼白的皮膚鋪展開來,晃得祈霧一陣目眩。今兒難得衣冠楚楚,從豆花店出來後,奕涵不願回那滿是藥味的小院躺着,便想着拐過來看看奕澤。
隻是看見那猩紅的高牆,他的心卻又生出了踟蹰,隻得請門口的侍衛幫着領泠泉過來。奕涵垂眼觑着鞋尖,面色沉沉,他不想這次的後遺症竟會如此嚴重,不過是故地重遊,便把那日的不快全都勾上心頭。終于,從牆緣閃出了一道身影,奕涵撐着牆轉身看向泠泉。
“久等了…”泠泉大步朝奕涵走來,看向奕涵的目光中是藏不住歉意,“少主,您輕減了許多…”
“是麼?”大病初愈,奕涵看起來本就萎頓,在慘淡的日光下更顯形銷骨立。被泠泉看得有些腼腆,他故作輕松的笑笑,蒼白的臉頰泛起了層淡淡的粉,:“這兩天,倒覺得輕松些了…”
前段時間楊奕浠盯得緊,隻能在床上趴着,每日又清淡飲食,這副皮囊像是鏽掉了一般,幹什麼都提不起勁。好在三兩天前,傷口邊緣開始微微發癢,楊奕浠說,這是傷口正在愈合的表現。不能撓雖然難熬,但倒也确實比以前輕松了很多。
“那就好,殿下說得對,這次确實怨我思慮不周,讓您無故受一頓責罰。”泠泉揉了揉酸澀的眼睑,臉上的歉疚太過直白。
“師兄他罰你了麼?泠泉,别理他,你沒有做錯。”奕涵捋了捋被風吹亂的劉海,蒼白的臉上爬上一絲痛苦,“我既無法護住師兄,這頓責打也是該受的。”
“也不算罰,左右不過是跪了一個時辰,跟你們比起來,不足挂齒。”泠泉看了眼祈霧,臉上有些微微發燙。鐮衛在鐮裡另屬一支,由連城負責,故他和祈霧是連城的徒弟,祈霧要喊他一聲師兄。
奕涵點點頭,沉吟片刻才開聲問道:“師兄他還好吧,身上的傷恢複得如何?”
“正在慢慢恢複吧,這幾天也開始試着下床了。”泠泉微微一笑,他以為奕涵避人耳目的喊他出來有什麼要事吩咐,不想隻是探問傷情,便接着說道:“少主,不進去看看麼,都到這兒了,殿下剛剛喝了藥,我出來時,正趴着看書呢。”
“哦哦…我不進去了,那…那行,你回去吧,我有時間再過來。”奕涵扶着牆,紅色磚牆帶着的寒意一點點滲入掌心,讓他不禁打了個寒噤。雖然隻一牆之隔,可他卻始終鼓不起勇氣邁過那道檻。他羞于讓師兄看見如此無能的自己,更不願意故地重遊溫習那時令人窒息的絕望。
“真不進去看看嗎,少主,殿下一直都記挂着您。”泠泉見奕涵恢複得不錯,一心想着若能見上一面,奕澤定能一掃胸中陰郁。
泠泉的話讓奕涵心頭一顫,可如今他又有何顔面見師兄呢?甚至最後,還是遍體鱗傷的師兄從那個惡魔的手中護下了他,他深深吸了口氣,不甘的握緊拳頭,“下次吧,你不是說我瘦了麼,我不想師兄擔心。”
奕涵抿着唇,一路無言,祈霧無言的跟着,一顆心也狠狠揪着。隐去那些刻意渲染的玩世不恭,奕涵此時的神情他再熟悉不過,撕去僞裝後,臉上寫盡傷痛。
奕涵沉默的時候,凝重得讓人喘息不得。好在,推開院門的那一刹那,他沉着嗓子說道,“祈霧,我要變得更強,強到不會再失去任何東西…”
輕飄飄的聲音,卻壓得祈霧心頭一顫,他看着奕涵大步流星的走進樓梯邊上的庫房,帶出兩柄木劍,其中一支騰空向他抛來,祈霧隻得被迫接過,左手卻死死握住指向他的刃身。
“不是現在,少主。想要變強大也要在身體狀況容許的情況下!”
“可我一刻也等不了了!”奕涵迫不及待的擺開架勢,身後結痂的傷口随着大開大合的動作撕開了,後背一陣陣銳利的疼痛讓他的雙眸變得嗜血,嘴角笑意也漸漸乖戾,“祈霧,有本事,就來阻止我啊!”
奕涵紅了眼,揮劍劈向祈霧。尊嚴也好,想守護的人或物也罷,從今往後,他不會再讓任何一件從他身上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