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涵攥緊劍鞘朝對側檐廊走去,一雙秀眉擰成了波紋,隻要想到奕澤咬唇忍痛的模樣,他的心就如狂風肆虐的海面,久久無法平靜。那樣的場景,每次回想,對他而言都是淩遲。所以,他迫不及待想變得更加強大,隻有那樣,有朝一日才能同師兄并肩而戰。
奕涵悄聲推開屋門,室内燈火螢螢如炬,習慣了黑暗的眼不由眯成一條細縫。
“回來啦?”奕澤的目光從手中那疊紙上剝離,冷冷的掠過奕涵右手的那柄長劍。
“師兄,你怎麼在這兒?”奕涵怔怔的站定,臉上是大寫的困惑。
“那該在這兒的你,又在哪兒呢?”奕澤立在燭光搖曳的桌旁,面色蒼白。
“我…睡不着,出門逛逛…”奕涵從不敢對奕澤撒謊,故心虛的移開目光,不敢看他。
“帶着劍出門逛逛?”奕澤手裡拿着奕涵默了一半的《留侯論》,眉間的波痕又深了幾分。
“師兄幾時來的?”奕涵顯然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舌頭打了個轉,就把話題帶到奕澤身上。
“你出院子不久就來了。”
晚間奕澤在半夢半醒之時仿佛聽到院裡的動靜,便披衣出來瞧瞧,隻見奕涵閃出了院門,由于身上傷痛未愈沒能跟上,索性折回屋裡等着。
“你一直站到現在?”奕涵心下暗算了一下時辰,他出門少說也有一個半時辰了,這麼長時間,師兄就這麼衣着單薄的站着等他?
“夜裡涼,而且身上鞭傷未愈,你一直站着等我做什麼!”奕涵将長劍放回劍托,踱至奕澤身前,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強硬,“師兄,夜深了,我扶你回去休息,教訓的話,明日,我洗耳恭聽便是了。”
“你也知道現在夜深風重,也知道自己鞭傷未愈,怎麼就不聲不響的潛出去了?明早還要晨練,你算算還能睡幾個時辰!”奕澤垂眼冷哼了一聲,這樣近的距離,正好能将奕涵臉上的疲憊盡收眼底,蔓上心頭的無名火讓他不覺攥緊拳頭,狠狠砸向身側的石壁。
“師兄!”奕涵驚呼一聲,慌忙伸手握住奕澤右腕,受到撞擊的關節蹭破了皮,血珠一點點滲出破口,他氣急敗壞的對着奕澤吼道:“你幹嘛!嫌身上的傷還不夠多嗎!”
奕澤的身子顫抖着,他料定奕涵定然夜夜如此,一時間他不知是惱自己更多,還是氣奕涵更多。若非他一時意氣用事,奕涵也不會無端被卷入這場禍事,更不會在經曆那樣的絕望後被迫成長。
奕澤抽回被奕涵握住的手腕,同樣大聲的質問奕涵:“那你呢,你的身體也還未徹底恢複,我讓你循序漸進,不要超負荷練習,你可倒好,陽奉陰違,你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嗎,還是你現在都學會敷衍我了?”
“我幾時敷衍過師兄!”奕涵氣結,他退開一步,順了幾口氣才再次開口,“你要我默書,我照做;要我臨帖,我照做;你不讓我踢蹴鞠,不準我去拳館,我同樣照做,從小到大,隻要是你的要求,我哪一樣沒有照做?”
奕涵受傷的神情讓奕澤心頭一窒,他緩了口氣繼續說道,“那為何我要你愛惜自己的身體,你卻不肯照做!”
“師兄先前素有拼命三郎之名,苦練至深夜也是常有的事情,為何這事你可以,我就不行呢?”奕涵倔強的仰着頭,眼裡透着不服氣。
“能一樣嗎,我對我的身體狀況一直心底都有數。”奕澤見奕涵冥頑不靈,還提及他的往事,氣得臉都青了,“而且,我年長于你,合該拼盡全力為你掙一個相對輕松的未來。”
“我不需要!而且我的身體狀況我自己也有數!我之所以這麼努力,就是不想要你再像從前那樣辛苦。”奕涵知道奕澤已經氣急了,他也不想跟奕澤頂嘴,可這些話就是不受控制的從嘴裡跑出來,像自己長了腿一樣。
許是不想繼續争論,不等奕澤回話,他就抿着唇轉身進了内室,從櫃子扯了套幹淨的寝衣,徑直朝門口走去。在與奕澤擦肩時,奕涵垂着眼沒敢對上奕澤的視線,隻輕聲說道:“不早了,今晚我去昭然哥那兒睡,師兄,你也回房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