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是一片鴿灰,奕涵歪個頭歪歪扭扭的走出校場,昨夜跟昭然擠一張床,不知道是認床還是什麼,竟輾轉了一夜未能成眠,六公裡跑下來,更覺頭腦昏沉,一點精神都提不起來。奕涵一臉倦容,哈欠一個接着一個。
“啊啊啊!我感覺快要死了,昭然哥,我得趕緊回去補個覺先…”奕涵抹了把臉上的汗,不管不顧的往前沖。
昭然的面色也沒好到哪兒去,昨晚睡得正香,悶熱的室内突然湧入一陣涼意,不等他睜眼,被窩裡就鑽進一團暖呼呼的生物,吓得他神魂出竅,睡意全消。他一把拉住急吼吼的奕涵,正色道:“诶诶诶…你的院子是那個方向!”
“我去你那兒睡!”奕涵理直氣壯的擦着腰,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不是,你什麼毛病,放着自己床不睡,非要過來跟我擠一張?”昭然錯愕的看着奕涵,在昨晚之前他倆可從來沒在一張床睡過。
“擠嗎?接下來天涼了,兩個人睡正好,暖和!”奕涵邊說邊邁過小院的石坎,徑直朝昭然的房間走去。
“放屁!昨晚你是暖和了,可把我凍夠嗆。”昭然跟着奕涵進了院子,看着他不忿的吐槽道:“你說你來就來了,怎麼也不多帶一床毯子,你那睡相,不到半個時辰把我的被全裹走了!”
“啊,是嗎?”被昭然這麼一說,奕涵也生出些許抱歉,他思考片刻後,嚴肅回應道,“那行吧,今晚祈霧回來,我讓他把我的被捎過來,順便把我的換洗衣物拿幾套過來。”
“幾套?你來真的啊,楊奕涵!”昭然困倦的眼睛裡寫滿疑惑,事出反常必有妖,等這些事在腦裡轉了一圈,眼裡的疑惑便消失無蹤了,他試探着開口問道:“所以,你這是離家出走嗎?跟殿下鬧矛盾了?”
昭然的腦力遠在他的武力之上,一下切中要害。奕涵聽罷,連忙尴尬擺手否認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我隻不過是單純想過來跟你一起住。”
“少來,裡面肯定有事,你是不是又惹殿下生氣了?”奕涵的反應做實了昭然的推測,可他還是有點訝異,因為雖說奕涵一直都不是令人省心的孩子,但鬧到離家出走倒是第一次。
“什麼啊!怎麼就是我惹他生氣,就不能是他惹我生氣嗎!”奕涵像被踩中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他轉過身滿臉不服氣的看着昭然,“你說為什麼!為什麼同樣的事情,他之前做就可以,我現在做就不行,還得挨他一頓說,有這麼不講理的人嗎。”
“噗…哈哈哈哈哈…”昭然忍不住大笑起來,他捂住嘴,廢了好大勁兒才把嘴角上揚的弧度壓制住,“對不起…對不起…但是奕涵,真的,我勸你早些回去。你也就是尋思殿下現在身上有傷,拿你沒轍,所以才敢跟他叫闆。挨一頓說你就跑出來了,你想想若是往常,你敢如此這般任性?。”
被昭然這麼一分析,奕涵陷入深深的沉思,眼下的狀況倒有些進退兩難了。若是繼續在昭然這兒待下去,等奕澤傷好了,後果确實不堪設想;可這會兒要他主動回去,好像也拉不下臉。他糾結了片刻才東支西吾的說道:“我…我才不回去呢,反正這次我沒有錯!”
奕涵的反應也在昭然的預料之中,這麼多年的相處,他對這小屁孩還是有了解的,脾氣跟茅坑裡的石頭似的,又臭又硬,偏偏臉皮又跟夏蟬的翅膀一樣薄。他擦身走上石階推開房門,背對着奕涵繼續勸道:“别犟了,哪家兄弟不拌嘴的,不就是吵架麼,回去把話說開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皓月當空,奕涵睡不着,便硬是拉起昭然,在院裡煮茶賞月。石桌上擺着紅泥小火爐,火焰噼噼啪啪的燃着,爐上的水壺袅袅的騰着熱氣,晚風拂過,白色的水汽直撲向桌邊坐着的奕涵。他耷拉着眼,任氤氲的熱氣撲面湧來,他已經困得要死了,可躺回床上就是阖不了眼。
在奕涵對面落座的昭然呵欠連連,他都已經快跟周公接上頭了,卻被這兔崽子生生從床上鏟起。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鬧矛盾的是他們兄弟倆,而受折磨的卻是他。
“真的,要不你還是回去吧,奕涵。你昭然哥年紀大了,經不起你這樣折騰。”昭然揉着眼睛,幽怨看着奕涵。
奕涵擺弄着手上的杯盞,頭擡也不擡的說:“明月清風、疏影香茗,昭然哥,切莫辜負如此良夜哦。”
昭然認命的歎了口氣,擡眼看向天空,一陣風過,秋夜終歸是有些寒峭,他起身回屋,想着再添件衣裳才好。
未幾祈霧邁着輕快的步伐進了院子,見奕涵支頤獨坐在石桌旁,便朗聲說道:“少主,毯子和換洗的衣服我幫你帶過來了。”
“放一邊吧。”奕涵低垂的目光緩緩擡高,燈火的映照下,眼底的疲憊一目了然。他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鬓角,歪頭靠着桌沿,有氣無力地說:“祈霧,我們準備煮一泡茶,金駿眉,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