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她幾乎是小跑着奔向電梯。天台鐵門推開的刹那，潮濕的晚風裹挾着濃郁花香撲面而來。黎兮悅背對着她站在護欄旁，白色連衣裙被風掀起一角，發間别着的緬桂花已經有些蔫了，卻固執地垂在耳際。聽見腳步聲，她轉身時眼尾的笑意比晚霞還要溫柔，手裡捧着的牛皮紙袋滲出細密水珠。
“冰鎮酸梅湯，樓下便利店最後兩杯。”她晃了晃紙袋，突然湊近蘇槿顔，“不過某人身上的咖啡味，比酸梅湯還濃。”說話間指尖已經蹭過她發燙的耳垂，将沾着的碎發别到耳後。蘇槿顔這才發現黎兮悅頸間戴着條新項鍊，銀色細鍊上墜着枚小巧的緬桂花銀飾，在暮色裡泛着溫潤的光。
兩人并肩坐在天台邊緣，蘇槿顔小口抿着酸梅湯，看黎兮悅變魔術似的從裙擺口袋裡掏出油紙包。拆開層層包裹，露出半塊棗泥酥，表面還撒着星星點點的桂花。“特意留的，”黎兮悅用指尖拈起碎屑喂到她嘴邊，“就像某人總把最難啃的合同藏到下班前才處理。”
遠處的霓虹次第亮起，将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蘇槿顔忽然想起上午那個吻，耳尖又開始發燙。黎兮悅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握住她的手，把冰涼的銀項鍊塞進她掌心：“下次換你給我戴。”風掠過耳畔，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混着黎兮悅低低的呢喃，“比合同更重要的事，要每天都做才行。”
蘇槿顔攥着項鍊的手微微發緊，喉嚨像是被緬桂花的香氣堵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每天都要......做什麼？"她垂眸盯着黎兮悅無名指上若隐若現的紅痕——那是今早替她整理衣領時，被珍珠紐扣蹭出的印記。
黎兮悅突然笑出聲，帶着夏夜蟬鳴般的清脆。她伸手将蘇槿顔散落在額前的碎發别到耳後，指尖擦過滾燙的皮膚："比如..."尾音拖得很長，另一隻手已經環上她的腰，"比如給你留最後一口酸梅湯，或者..."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在你加班時偷偷關掉辦公室的冷氣，逼你鑽進我懷裡取暖。"
天台的燈光突然亮起，将兩人籠罩在暖黃色光暈裡。蘇槿顔這才注意到黎兮悅眼尾貼着枚銀色星星貼紙，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的，像極了她眼中的笑意。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卻被黎兮悅順勢握住手腕，整個人被輕輕按在身後的護欄上。
"其實還有更重要的事。"黎兮悅的聲音變得很輕，鼻尖幾乎要觸到她的，"比如..."話音未落，蘇槿顔突然踮起腳，用吻封住了她的話。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帶着酸梅湯的酸甜和棗泥酥的綿軟。黎兮悅先是一愣，随即加深這個吻，将她困在自己與欄杆之間，十指相扣的手也愈發用力。
夜風卷着樓下夜市的喧鬧聲傳來，蘇槿顔卻覺得整個世界隻剩下彼此交疊的呼吸。直到黎兮悅突然悶哼一聲，她才驚覺自己将對方抵在護欄上時，不小心撞到了她的後腰。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出聲。黎兮悅額頭抵着她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沙啞："下次換我主動，嗯？"
手機在這時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是母親發來的消息："周末帶你對象回家吃飯，你爸買了新釣的魚。"蘇槿顔的臉瞬間紅透，鎖屏界面還沒來得及關掉，就被黎兮悅眼疾手快地搶了過去。
"看來叔叔阿姨比我們還着急。"黎兮悅晃着手機，眼底盛滿狡黠，"不過我已經想好帶什麼見面禮了——"她突然湊近蘇槿顔耳邊，"就帶那個總是偷偷加班的小騙子，讓她嘗嘗被家長監督早睡的滋味。"
蘇槿顔伸手去搶手機，卻被黎兮悅一把攬進懷裡。月光落在她們相貼的額頭上，遠處傳來煙花綻放的聲響，将夜色染成溫柔的绯色。
正當兩人笑鬧時，黎兮悅的手機也震動起來。屏幕亮起，是母親發來的語音消息：“小悅啊，隔壁張阿姨給你介紹了個小夥子，條件可好了，周末回來見見？”蘇槿顔瞥見屏幕内容，突然安靜下來，垂眸盯着黎兮悅鞋尖沾着的半片緬桂花瓣。
黎兮悅快速按下語音轉文字，挑眉把手機怼到蘇槿顔眼前：“看到沒？這就是‘情敵’。”她故意拉長尾音，指尖輕輕戳了戳蘇槿顔的臉頰，“不過我已經想好回複了。”說着飛快打字，發送鍵按下時，手機屏保上兩人去年在櫻花樹下的合照晃了晃。
蘇槿顔還沒來得及看清内容，黎兮悅突然單膝跪地，握着她的手鄭重其事道：“蘇槿顔女士，為了避免長輩們的‘關心’，請問你願意和我這個‘騙子’正式結為‘戰略同盟’，共同抵禦一切相親攻勢嗎？”她從裙擺暗袋掏出枚造型簡約的戒指，是用緬桂花枝纏繞成的銀戒，“雖然比不上商場裡的鑽戒，但...”
“我願意。”蘇槿顔幾乎是立刻回答，聲音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她任由黎兮悅将戒指套上無名指，冰涼的銀戒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眼眶發熱。記憶突然閃回大學時代，某個社團活動結束後，黎兮悅也是這樣蹲在路邊，為她系好松開的鞋帶。
夜色漸深，兩人十指相扣走下天台。電梯鏡面映出她們交疊的身影，蘇槿顔看着無名指上的戒指，突然想起白天會議上被遺忘的合同。正要開口，黎兮悅卻先一步說：“明天我陪你去公司，幫你處理合同。”她晃了晃手機，“畢竟作為‘戰略同盟’，幫你分擔工作也是分内之事。”
出了寫字樓，街邊的花店還亮着暖光。黎兮悅突然掙脫她的手跑進去，再出來時捧着一大束新鮮的緬桂花，花瓣上還沾着水珠：“回家插在你書桌上，這樣你加班的時候，花香就能代替我監督你。”她踮腳将花束舉過蘇槿顔頭頂，在路燈下笑得眉眼彎彎，“不過我更想直接把你打包帶回家。”
夜風裹着緬桂花的甜香，蘇槿顔伸手環住黎兮悅的腰，将臉埋進她頸窩：“那...現在就走吧。”她感覺到黎兮悅身體一僵，随即收緊了懷抱。就在這時，黎兮悅突然輕輕推開她，眼神裡泛起回憶的漣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蘇槿顔眼眶發熱，突然想起來記憶裡那個不小心迷路了坐在角落哭泣的小女孩，竟一直記挂自己到現在。她伸手擦掉黎兮悅眼角的濕潤，笑道：“原來我早就被某個小朋友盯上了。”
“不是小朋友了。”黎兮悅突然狡黠地眨眨眼，攬住蘇槿顔的肩膀往街邊走去，“現在是能幫你處理合同、擋住相親，還能...”她湊近蘇槿顔耳邊，壓低聲音，“還能把你拐回家的人。”
街邊的霓虹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蘇槿顔任由黎兮悅牽着往前走，突然覺得，或許所有的重逢都不是偶然，而是時光醞釀已久的浪漫。
黎兮悅的手指與蘇槿顔交纏得越發緊實，穿過熙攘的商業街時，特意将她往内側帶。櫥窗裡倒映出兩人相倚的身影，蘇槿顔望着玻璃上重疊的輪廓，突然被黎兮悅拽進一家甜品店。暖黃色的燈光下，陳列櫃裡的蛋糕像被施了魔法的月亮，黎兮悅指着最頂層綴着緬桂花糖霜的慕斯："要試試這個，據說甜度和某人的心口溫度剛好匹配。"
"又亂比喻。"蘇槿顔輕哼着，卻在店員打包時悄悄拍下蛋糕的照片。手機相冊裡，最近新增的分類全是黎兮悅——從天台晚霞到她偷吃棗泥酥時沾在嘴角的碎屑，每張照片都藏着沒說出口的心事。
出了甜品店，黎兮悅突然停在一家首飾店前。櫥窗裡的銀匠正在打磨一對緬桂花造型的耳釘，細小的花蕊處嵌着碎鑽，在燈光下流轉着微光。"周末見家長，是不是該好好打扮？"她歪頭看向蘇槿顔，無名指無意識摩挲着對方戴着的銀戒，"比如...情侶耳釘？"
蘇槿顔還沒來得及回應，黎兮悅已經推門而入。店裡彌漫着檀木與金屬混合的氣息，銀匠遞來的耳釘盒裡，兩朵銀色緬桂花靜靜相對，花蕊處的碎鑽像凝結的晨露。當店員問是否需要刻字時，黎兮悅搶先開口："左邊刻Y，右邊刻S。"她轉頭沖蘇槿顔挑眉，"這樣就算分開，我們也是彼此缺失的另一半。"
深夜的公寓裡，蘇槿顔倚在床頭修改合同，黎兮悅抱着插花的青瓷瓶晃到她身邊。新摘的緬桂花填滿整個花瓶，香氣漫過電腦屏幕。"該休息了。"黎兮悅抽走她手裡的平闆，把溫熱的牛奶塞進她掌心，"再熬夜，明天我就把你鎖在家裡當金絲雀。"
蘇槿顔突然伸手勾住她的脖頸，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中輕啄她的唇："那你要負責投喂。"話音未落，黎兮悅已經反客為主，帶着緬桂花香氣的吻落下來，手機從枕邊滑落，屏幕亮起新消息——是母親發來的菜單，末尾還附了句："小悅愛吃的紅燒排骨，媽多做了些。"
月光透過紗簾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床頭花瓶裡的緬桂花輕輕顫動，将溫柔的影子投在她們交握的手上。原來所有漫長歲月裡的等待，都不過是為了此刻，能與你共賞同一片月光，共赴一場有始有終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