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槿顔指尖不自覺地絞了絞手提包的帶子,耳垂泛着薄粉,唇角卻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她深吸一口氣,擡眸看向眼前溫婉端莊的女士,聲音帶着幾分緊張的雀躍:"伯母您好!"尾音輕輕上揚,像是初春枝頭新發的嫩芽,"我是蘇槿顔,一直聽兮兒提起您,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真的特别開心!"
祝雲舒眉眼彎成溫柔的月牙,眼角細紋裡都淌着暖意。她伸手輕輕拍了拍蘇槿顔的手背,指尖帶着長輩特有的溫度:"快别這麼客氣,我是祝雲舒,之前一直小悅提起你"她目光掃過蘇槿顔發紅的耳尖,忍不住低笑出聲,"今天見着了。
蘇槿顔被這直白的誇贊鬧得更不好意思,睫毛輕顫着垂下,餘光瞥見祝雲舒身後雕花木架上的白瓷瓶,插着幾支開得正好的玉蘭,花瓣上還凝着細小的水珠,透着股清新雅緻。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聲音不自覺放軟:“伯母謬贊了,倒是您比我想象中還要溫柔親和,剛在樓下時,我還緊張得手心冒汗呢。”
祝雲舒聞言輕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帶着往客廳走,高跟鞋踏在拼花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聲響:“傻孩子,第一次上門難免緊張。快進來,外頭風大,喝杯熱茶壓壓驚。” 她将蘇槿顔安頓在米白色的真皮沙發上,親自從紅木茶盤上拿起鎏銀茶壺,茶湯琥珀色的光澤在骨瓷杯中漾開,“嘗嘗看,這是兮悅特意從雲南帶回來的古樹紅茶,說是你喜歡的口味。”
蘇槿顔雙手接過茶杯,鼻尖萦繞着醇厚茶香,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目光不經意掃過茶幾上的相框,照片裡穿着學士服的祝雲舒站在大學校園裡,眉眼間的書卷氣與此刻的溫婉氣質交疊,竟讓人辨不出歲月痕迹。她正想開口搭話,玄關處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媽,我把您要的刺繡圖冊拿回來了——”黎兮悅的聲音帶着幾分氣喘,推門而入時,視線正巧撞進蘇槿顔含笑的眸子裡。她微愣了一瞬,随即綻放出燦爛的笑,發梢還沾着外頭的細雨,“顔顔,等很久了吧?”
祝雲舒看着女兒三步并作兩步湊到蘇槿顔身邊,眉眼間藏不住的親昵,唇角笑意更深,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杯壁上纏枝蓮紋:“瞧瞧你們這黏糊勁兒,先坐下來喝口茶,我去廚房看看湯煨得怎麼樣了。” 她起身時,特意放慢動作,餘光瞥見黎兮悅已經自然地握住蘇槿顔的手,絮絮叨叨說着路上堵車的趣事。
黎兮悅順勢挨着蘇槿顔坐下,指尖輕輕勾住她的小拇指,壓低聲音帶着幾分嗔怪:“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你到了?剛才在樓下看到你的傘,我還以為自己眼花。”說着,從包裡掏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替她擦去鬓角沾到的幾縷碎發,動作自然得像是做過無數次。
蘇槿顔被這親密舉動弄得耳尖發燙,輕輕拍開她的手,目光卻忍不住掃向廚房方向,生怕祝雲舒突然出來。餘光裡瞥見黎兮悅眼底狡黠的笑意,才反應過來對方是故意逗她,臉頰瞬間漲得通紅:“就會欺負我!伯母人這麼好,我緊張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媽最吃你這套乖巧模樣。”黎兮悅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茶香氤氲中,聲音不自覺溫柔下來,“上次視頻時她就念叨,說終于見到比我還會撒嬌的人。”話音未落,廚房傳來祝雲舒的輕笑:“兮悅,别光顧着和顔顔說悄悄話,去把玄關挂着的羊毛披肩拿來,當心她着涼。”
黎兮悅應聲起身,臨走前還不忘捏了捏蘇槿顔的臉頰。等她走遠,祝雲舒端着剛熬好的銀耳羹從廚房出來,瓷勺輕輕攪動着碗裡的紅棗:“這丫頭,從小就毛毛躁躁的。”她将碗推到蘇槿顔面前,目光裡帶着長輩特有的慈愛,“不過自從認識你,倒是細心了不少。”
蘇槿顔捧着溫熱的碗,聽着這話心裡泛起甜意。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雨,打在落地窗上暈開朦胧的水痕,客廳裡暖黃的燈光将三人的身影疊在一起,空氣中浮動着茶香與甜羹的香氣,竟比任何精心布置的場景都要溫馨。
蘇槿顔正捧着銀耳羹小口喝着,不經意間擡眼,瞧見黎兮悅從房間出來時,鼻梁上架着一副造型獨特的眼鏡。鏡架是溫潤的白水牛角材質,紋理細膩且獨一無二,在暖黃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鏡腿處鑲嵌着細碎的鑽石,不用湊近都能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奢華氣息。
“這眼鏡……”蘇槿顔剛開口,祝雲舒就笑着接話:“這是兮悅前陣子從德國定制回來的羅特斯,說是工作時眼睛容易累,特意挑了個最好的。” 蘇槿顔心中驚歎,她雖聽過羅特斯眼鏡的大名,知道這品牌眼鏡純手工制作、價格高昂,卻沒想到能親眼見到實物,此刻近距離端詳,不得不感歎這工藝的精湛。
這時,門鈴突然響了。黎兮悅起身去開門,原來是家裡的花匠送來了新培育的蘭花。蘇槿顔也跟着走到玄關,隻見花匠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個精緻的花盆,裡面的蘭花花瓣潔白如玉,花型優雅獨特,透着一股超凡脫俗的氣質。
“這是新培育出來的素冠荷鼎,今天剛開花,就趕緊給您送來了。”花匠笑着說。蘇槿顔對蘭花了解不多,但也聽說過素冠荷鼎的名貴,據說它曾在拍賣會上拍出過千萬高價,是蘭花中的“稀世珍寶”。眼前這株素冠荷鼎,每一片花瓣都像是精心雕琢而成,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在綠葉的襯托下顯得愈發高潔。
祝雲舒滿意地點點頭:“辛苦你了,放在客廳的花架上吧。” 待花匠走後,黎兮悅拉着蘇槿顔來到蘭花前,興緻勃勃地介紹:“顔顔,你看這素冠荷鼎,它可是花中貴族,姿态優雅,而且花期很短,能看到它盛開可不容易。” 蘇槿顔輕輕湊近,鼻尖萦繞着淡淡的蘭花香,她不禁感歎:“以前隻在電視上見過,沒想到今天能看到真的,感覺像在做夢一樣。”
三人回到客廳,蘇槿顔的目光在羅特斯眼鏡和素冠荷鼎之間來回流轉,心中暗自感慨,這看似平常的一天,卻讓她見識到了兩樣價值不菲的稀罕物,也讓她對黎兮悅的家境有了更深的認識。
祝雲舒望着女兒興緻勃勃介紹蘭花的模樣,眼角笑意更深,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旗袍盤扣:"這素冠荷鼎嬌氣,從前兮悅養死過三盆蕙蘭,現在倒學會耐心侍弄花草了。"她忽然起身,從紅木博古架暗格裡取出一個鎏金小壺,"試試用武夷山大紅袍配蘭花茶點,聽說蘇小姐是茶藝行家?"
蘇槿顔捧着精緻的建盞,茶湯入口時舌尖泛起微苦,卻在回甘中綻放出蘭花的清冽。餘光瞥見黎兮悅摘下羅特斯眼鏡,露出因專注泡茶而微微蹙起的眉峰,鏡片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光斑,恍惚間竟與素冠荷鼎的花瓣光澤重疊。她這才發現,少女腕間新添的翡翠镯子,竟與玄關處白瓷瓶裡的玉蘭顔色相得益彰。
"其實這些物件,"祝雲舒忽然開口,将鎏金茶匙輕輕擱在茶托上,"不過是生活點綴。"她望着窗外雨幕中朦胧的玉蘭樹,聲音帶着歲月沉澱的溫柔,"倒是顔顔你帶來的湘繡茶巾,讓我想起年輕時在江南學藝的日子。"
話音未落,黎兮悅突然打翻手邊的青瓷水盂,清水潑灑在波斯地毯上。她慌忙去拿紙巾,發絲垂落遮住泛紅的耳尖:"都怪這眼鏡,摘了反而看不清。"蘇槿顔自然地接過紙巾擦拭,指尖相觸時,黎兮悅突然湊近耳語:"我媽剛才在誇你,說你比羅特斯更有靈氣,比素冠荷鼎更難得。"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夕陽透過紗簾灑進客廳,在素冠荷鼎的花瓣上鍍了層金邊。蘇槿顔望着黎兮悅耳後細小的絨毛,突然覺得,那些價值連城的珍寶,都不及此刻少女慌亂中綻放的笑容來得珍貴。
祝雲舒從檀木匣裡取出一方蘇繡帕子,輕輕擦拭着茶幾上的水痕,眼角笑意盈盈:“瞧你們倆,倒像兩個冒失鬼。”她忽然将帕子遞給蘇槿顔,指尖點了點繡着并蒂蓮的邊角,“這針法倒是和你送的茶巾有幾分相似,可是出自湘繡大師門下?”
蘇槿顔接過帕子,指尖撫過細膩的蠶絲,望着祝雲舒眼中探究的神色,心跳微微加快:“伯母好眼力,這是我跟着恩師學繡時的習作。”她擡眸望向牆上懸挂的蘇繡屏風,金線勾勒的牡丹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其實一直想請教您,這種雙面異色繡的技法,如何才能讓兩面色彩過渡得自然?”
黎兮悅托着下巴,歪頭看向兩人,忽然狡黠一笑:“原來你們要聊刺繡?那我去書房找那本《雪宧繡譜》,上次在拍賣會上拍的孤本,媽你說過顔顔肯定喜歡!”她踩着拖鞋跑開時,羅特斯眼鏡随意丢在沙發上,鏡片倒映着素冠荷鼎的倩影,恍若一幅流動的水墨。
祝雲舒起身關上落地窗,暮色将室内染成溫柔的琥珀色。她從檀木盒裡取出幾枚銀質繡針,在蘇槿顔掌心輕輕一放:“針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像這素冠荷鼎,看似柔弱,卻能在風雨中亭亭玉立。”她的聲音忽然壓低,帶着幾分感慨,“兮悅這孩子,以前總像匹脫缰的馬,自從遇見你,倒學會收心了。”
蘇槿顔正要開口,黎兮悅抱着古籍撞開房門,發梢淩亂卻神采飛揚:“找到啦!快看這個雙面三異繡的技法圖解——”她忽然僵在原地,看着母親與蘇槿顔相對而坐,手中銀針刺入素色綢緞,針腳細密如蝶翼,“你們居然不等我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