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着鐵鏽的氣味在鼻腔裡結成硬塊,洛嵛的手指在搶救車鍵盤上敲出紊亂的節奏。淩晨兩點的急診科格外安靜,隻有監護儀的滴答聲和走廊盡頭傳來的老鼠啃食聲。他剛要起身給307床換補液,護士站方向突然傳來玻璃爆裂的脆響。
“洛醫生!張阿婆咬斷了留置針!”實習護士小陳撞開值班室的門,左手臂三道深可見骨的抓痕正在淌血,“她、她眼睛全白了——”
警報聲像生鏽的鋸子撕開空氣。洛嵛抓起止血鉗沖向病房,防滑鞋在瓷磚上碾過暗紅的血漬。推開門的瞬間,他看見骨瘦如柴的老人正趴在護工背上,喉間發出類似齒輪摩擦的咯咯聲,頸側的傷口翻着青紫色的皮肉,露出底下蠕動的半透明筋脈。
“快出去!”洛嵛拽住小陳的衣領往後退,老人突然轉頭,眼白裡爬滿蛛網狀的金色紋路,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弧度——那是人類面部肌肉無法完成的角度。更詭異的是,她胸前的心電監護線不知何時纏上了自己的手腕,接觸皮膚的地方正冒出細密的冰晶。
安全通道的鐵門被轟然踹開。穿着戰術背心的男人逆光而立,槍口精準爆掉撲來的保潔員頭顱,彈殼落地的聲響在空蕩的走廊裡格外清晰:“所有未感染人員跟我走。”他掃向洛嵛手中的止血鉗,戰術手電的光束在他左臉劃過——那裡有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颌的舊疤,“我是賀承瞬,防化團第三小隊隊長。”
洛嵛認出對方是三小時前被送來的“傷員”。當時這人渾身沾滿實驗室級别的消毒藥劑,後頸處貼着張泛黃的紙條,用紅筆寫着“接觸過洩露樣本,48小時内無症狀可解一級隔離”。此刻他腰間的軍用匕首還滴着紫黑色血液,那是剛才爆頭時濺上的。
“感染者的中樞神經在結晶化。”洛嵛跟着賀承瞬沖向樓梯,聽見身後傳來骨骼錯位的脆響,“從昨天開始,所有高燒患者的腦脊液裡都出現了納米級晶體,它們會——”
“它們會吃掉神經突觸,把人變成隻知道捕獵的晶體容器。”賀承瞬截斷他的話,在二樓拐角處突然停步,槍口對準陰影裡晃動的身影,“淩晨零點,病毒通過城市供水系統擴散,現在整個江北城區都是感染區。”他側頭時,洛嵛看見他後頸處有片淡金色的皮膚,在應急燈的冷光下像塊燒紅的烙鐵。
天光徹底被灰黑色雲層吞噬時,兩人躲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儲物間裡。洛嵛盯着賀承瞬用軍刀撬開的午餐肉罐頭,突然發現對方戰術背心裡的T恤袖口,露出半截紋着防化團徽的臂環——那是隻有參與過最高級别生化防護任務的人才會佩戴的标志。
“省着點。”賀承瞬遞來半塊壓縮餅幹,耳朵突然動了動,“三點方向有腳步聲,至少五個。”他熄滅手電的瞬間,便利店玻璃門被撞得哐當作響,幾個弓着背的身影撞翻貨架,渾濁的眼球在黑暗中泛着熒光。
洛嵛摸到貨架上的玻璃清潔劑,突然想起在醫院看見的場景:感染者的皮膚接觸到含氯消毒液時會劇烈汽化。他擰開瓶蓋,對着最近的感染者面部噴灑,紫黑色的血液立刻發出滋滋聲響,那具軀體在腐蝕性煙霧中跪倒,後頸處凸起的晶體核心卻完好無損。
“打核心!”賀承瞬的匕首精準刺入另一感染者後頸,晶體碎裂的脆響中,洛嵛看見淡金色的血液從賀承瞬指縫間滲出——和感染者的紫黑色截然不同。他突然想起三小時前在醫院,賀承瞬處理傷口時,滲出的血也是這種近乎透明的金色。
便利店外傳來密集的嘶吼。賀承瞬拽着洛嵛鑽進通風管道,金屬網格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洛嵛的白大褂被鐵鏽劃破,露出鎖骨下方的舊疤——那是七年前醫學院爆炸事故留下的,當時他為了搶救傷員被鋼筋貫穿胸腔。
“前面是地鐵中轉站。”賀承瞬的聲音在管道裡回蕩,“指揮部最後的密報說,病毒源頭在老城區地下實驗室,那裡有初代疫苗樣本。”他突然頓住,手電光束照向管道盡頭的陰影,“但我們得先穿過感染者聚集的商業街。”
洛嵛順着光束望去,看見整面玻璃幕牆上爬滿畸形的人影,某個感染者的手掌正按在玻璃上,指縫間滲出的紫黑色液體正在腐蝕玻璃。更詭異的是,這些感染者的動作出奇一緻,仿佛在遵循某種集體指令。
“它們在尋找宿主。”洛嵛想起急診室裡那個老人,她死前曾用指甲在牆上劃出“來找我們”的血字,字體工整得不像垂死者所為,“這些晶體可能具備群體意識,它們在——”
“噓。”賀承瞬突然捂住他的嘴,溫熱的掌心帶着消毒水的氣味。下方的街道傳來車輛轟鳴,洛嵛從管道縫隙望去,看見三輛塗着黑色僞裝的裝甲車正碾過感染者,車身上印着從未見過的生化标志。
“是‘清道夫’部隊。”賀承瞬的聲音裡帶着壓抑的恨意,“他們的任務是消滅所有可能洩露病毒真相的活口,包括——”他的指尖劃過洛嵛的手腕,“接觸過早期感染者的醫護人員。”
地下中轉站的積水漫過腳踝,洛嵛的醫用手套早已磨破,指尖觸到牆面時,發現磚石縫隙裡嵌着半片透明晶體——和感染者後頸的核心一模一樣,裡面封存着某個警員的瞳孔,眼白處的金色紋路清晰可見。
“這是初代感染者。”賀承瞬用匕首撬下晶體,突然聽見鐵軌方向傳來金屬摩擦聲,“躲起來!”他拽着洛嵛撲進廢棄的配電房,鐵門合攏的瞬間,一列沒有車窗的黑色列車碾過軌道,車輪與鐵軌摩擦出藍紫色火花。
洛嵛從門縫望去,看見列車頂部裝載着巨大的金屬容器,容器表面凝結着冰晶,隐約能聽見裡面傳來人類的慘叫。更震撼的是,列車兩側的車身上印着防化團的标志,卻在标志下方多了行極小的字:“人類淨化計劃·第二階段”。
“他們在拿活人做實驗。”賀承瞬的聲音幾乎被咬碎,洛嵛這才發現他握匕首的指節泛白,後頸的淡金色皮膚正在蔓延,“三天前我帶隊護送的‘樣本’,根本不是什麼實驗資料,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