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經常做這種事嗎?"走了一段後,程懷握打破沉默。
郁嘉行輕笑一聲,說:“救助野生動物?是的,這就是我的工作。不過狐狸不常見,它們通常很聰明,能避開危險。"他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動物,"這隻可能是年輕的雄性,經驗不足。"
"你覺得它能完全康複嗎?"
"如果感染得到控制,應該沒問題。"郁嘉行的聲音充滿專業自信,"野生動物的恢複能力很強。幾周後它就能回到這片森林了。"
程懷握點點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剛好出現在那裡?那片區域平時很少有人去。"
"追蹤。"郁嘉行簡短地回答,看到程懷握疑惑的表情又補充道,"我們收到報告說這片森林可能有非法捕獵活動,我在巡查陷阱和捕獸夾。聽到聲音就過來了。"
"非法捕獵?"程懷握皺眉,"就在離城市這麼近的地方?"
郁嘉行露出一個苦笑,"正因為離城市近。有些人認為郊區的野生動物'不算真正的保護動物',或者覺得它們'危害'了自家後院。"他的語氣中帶着明顯的冷了下來,“上周我們發現三隻被毒死的浣熊,就因為在某人的垃圾桶裡找食物。"
程懷握沉默下來。
他住在這裡三年,卻從未想過森林裡的動物可能面臨這樣的威脅。
他的注意力總是在光線、色彩和構圖上,很少思考這些生物本身的生活。
很快,他們到達了工作室。
程懷握打開門,讓郁嘉行先進去。
畫家的工作室寬敞但雜亂,畫架、顔料和半成品畫作随處可見,唯一整潔的區域是角落裡的一個小廚房。
"那裡有桌子。"程懷握指向工作室中央的大木桌,平時他用來調色和擺放參考材料。
郁嘉行小心地将狐狸放在桌上,立刻打開醫療包取出更多設備。
程懷握站在一旁,看着這個陌生人迅速而專業地操作着各種他不認識的醫療器械,給狐狸注射、清理傷口、更換更專業的包紮。
"你的工作室很特别。"郁嘉行突然說,手上動作不停,"這麼多自然元素,但又不是簡單的寫實。"
程懷握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牆邊幾幅半成品,那些是他試圖捕捉森林不同季節光影變化的嘗試。"我主要畫風景,但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風景畫。"他解釋道,不确定為什麼要向一個陌生人說明自己的創作理念。
郁嘉行點點頭,似乎真的理解。"所以你經常去森林裡觀察。"
"算是吧。"程懷握走向冰箱,"要喝點什麼嗎?水?果汁?"
"水就好,謝謝。"
程懷握拿出兩瓶礦泉水,遞給郁嘉行一瓶。近距離觀察下,他注意到郁嘉行的手——修長有力,指節分明,右手腕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像是被什麼尖銳物體劃傷過。一雙手既能在鍵盤上敲打報告,也能溫柔地處理最脆弱的生命。
"它怎麼樣?"程懷握問道,看向桌上的狐狸。現在它安靜地躺着,眼睛完全閉上了,胸脯均勻起伏。
"穩定了。"郁嘉行松了口氣,擰開水瓶喝了一大口,"但需要帶回保護站觀察幾天。我已經給同事發了定位,他們應該快到了。"
程懷握點點頭,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
這隻狐狸和這個陌生人的出現,打破了他沉悶的創作日常,而現在一切即将恢複正常——郁嘉行會帶着狐狸離開,他将繼續面對那片空白的畫布。
"你經常救助動物,然後就這樣...離開?"程懷握問道,随即意識到這個問題有多奇怪。
郁嘉行挑眉看他,琥珀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笑意。"通常是這樣。不過..."他停頓了一下,"如果你感興趣,可以來保護站看看它康複的情況。我們總是歡迎志願者。"
程懷握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邀請,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正當他組織語言時,外面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那應該是我同事。"郁嘉行說,開始收拾醫療設備。他小心地用一塊軟布包裹住狐狸,準備轉移。
程懷握跟着他們走到門外,看到一輛印有保護協會标志的白色越野車停在工作室前。一個年輕女子從駕駛座跳下來,快步走過來接手狐狸。
"又是非法捕獵者幹的?"她問道,聲音裡帶着憤怒。
"很可能是。"郁嘉行回答,轉向程懷握,"這位是程懷握先生,是他先發現這隻狐狸的。程先生,這是我的同事林小雨。"
林小雨向程懷握點頭緻意,"謝謝你及時發現了它。"她接過狐狸,小心地安置在車後座的專用籠子裡。
郁嘉行站在車旁猶豫了一下,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程懷握。"如果你想了解它的康複情況,或者..."他停頓了一下,"對野生動物保護工作感興趣,随時可以聯系我。"
程懷握接過名片,上面印着郁嘉行的名字、職位和聯系方式,還有保護協會的地址。"謝謝。"他簡單地說,不确定自己是否會真的聯系這個剛認識的陌生人。
郁嘉行最後看了他一眼,那種專注的目光讓程懷握感到一絲不自在,仿佛被某種野生動物審視着。"你的畫,"郁嘉行突然說,"它們有種...原始的生命力。就像這片森林本身在通過你的畫筆呼吸。"
程懷握驚訝地看着他,沒想到這個看似務實的動物保護者能如此準确地描述他試圖在畫作中表達的東西。
不等他回應,郁嘉行已經轉身上車,關上了車門。
白色越野車緩緩駛離,揚起一小片塵土。程懷握站在原地,看着車輛消失在樹林間的道路上。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名片,又回頭望向自己的工作室,突然意識到那隻狐狸琥珀色的眼睛給了他某種靈感——那種野性的、原始的生命力,正是他最近畫作中缺失的元素。
他快步走回工作室,徑直來到畫布前,拿起畫筆。
色彩和線條在他腦海中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程懷握不知道這是否會是一幅關于那隻狐狸的畫,或者關于那個有着同樣琥珀色眼睛的男人,于是,他又開始創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