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嘉行推開家門時,屋内一片漆黑。
他摸向電燈開關的手指突然頓住,空氣中飄浮着若有若無的松木顔料氣味,還有一絲...蜂蜜的甜香?
"懷握?"他的聲音在空蕩的公寓裡回蕩。手機屏幕亮起,程懷握三小時前發來的消息:「緊急去畫材店取預定的钴藍顔料,冰箱裡有晚餐」
郁嘉行皺眉。
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緊急取材",而且每次他回家程懷握都恰好不在。
他放下醫藥包,突然發現茶幾上的聽診器被移動過,那是他母親留下的遺物,平時絕不會有人碰。
冰箱裡确實擺着保鮮盒,但裡面的"晚餐"讓郁嘉行啞然失笑:用胡蘿蔔雕成的小獰貓,周圍點綴着西藍花"樹林"。
盒子上貼着一張便簽:「先别吃!上樓頂」
公寓天台的門通常鎖着,此刻卻虛掩着。
郁嘉行推開門,晚風挾着無數光點撲面而來,整個天台懸挂着數百個玻璃标本瓶,每個瓶子裡都漂浮着發光的生物模型:微型水母、熒光蝴蝶、透光的鳥類骨骼……
"生日快樂,郁醫生。"
程懷握從光影中走來,手裡捧着的不是蛋糕,而是一個精緻的動物解剖模型。
郁嘉行接過時才發現,這竟是完全用彩色糖霜制成的獰貓心髒标本,連冠狀動脈都分毫不差。
"林站長說今天是你身份證上的生日。"程懷握的指尖沾着靛藍色顔料,"雖然你從不過生日,但……”
郁嘉行凝視着糖霜心髒。
在柏林求婚時用的縫合線,雲南救援時共度的危機,還有此刻天台上搖曳的光影,程懷握總能把最理性的醫學元素,變成最動人的藝術表達。
"謝謝。"郁嘉行聲音有些啞,"其實今天不是……”
"我知道。"程懷握微笑,"你真正的生日是傈僳族的火把節那天。林站長偷偷告訴我了。"
他指向天台角落,那裡擺着個古樸的陶罐,說:“我托媽媽寄來了自家釀的杵酒。"
郁嘉行罕見地愣住了。
這個日期連醫院人事科都不知道,是他少數民族母親按傳統曆法記下的。
程懷握牽着他走向天台中央。
随着腳步移動,地上的壓力傳感器觸發了一系列變化:懸挂的标本瓶開始緩慢旋轉,投影在牆壁上的光影逐漸組成一條蜿蜒的軌迹,從雲南怒江到上海,再到柏林,最後回到怒江,形成一個完整的圓。
"這是琥珀的遷徙數據。"程懷握輕聲解釋,"也是我們的軌迹。"
郁嘉行的手指撫過糖霜心髒。
在無數發光瓶的映照下,程懷握看見他睫毛投下的陰影微微顫動,像是蝴蝶落在心電圖導聯上。
"我母親叫我'嘉'。"郁嘉行突然說,"在怒族語裡是'山岚'的意思。"
他擡頭看向旋轉的光影,"父親加上'行'字,希望我……行醫濟世。"
程懷握笑着說:“你父親嘴上說着你不可以當醫生,但卻心裡的父愛,還是在的。”
郁嘉行輕微的點頭。
這是程懷握第一次聽郁嘉行主動談起名字的由來。
往常的生日,郁嘉行總把自己關在實驗室,用工作麻痹對母親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