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家的那位她名義上的表哥,寶钗拿起案上的折扇,半掩着面,突然自嘲地笑了,也許他也并不該跟她有關系。
見碧桃要走,寶钗忙問道:“我确實落了水,姐姐能一眼瞧出,可見我這個病,莫非很嚴重麼?”
碧桃笑道:“我也是猜測的,不想真是如此,不過是風寒,吃幾副藥便好了,姑娘也該放寬心。”
寶钗點了點頭,笑道:“若是普通的風寒,這便好了,倒不必叫人知道了。”
“奴婢明白。”
碧桃連忙上前打簾子,含笑道:“王公子請進。”一面說,一面自退下了。
寶钗隻見王霈塵靜靜倚在那裡,她擡眼看着他,卻覺得異常陌生,又異常熟悉,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竟讓人怅然若失。
直到多年以後,她才發現那種感覺原來是,一種知己難得的喟歎。
王霈塵見寶钗穿着家常衣服,頭上隻散挽着,神情懶懶地伏在小炕幾上。
明亮的燈火若漂浮的紅光,使得寶钗本就蒼白的臉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愈顯透明,此時的她仿佛明月夜下一株幽幽吐香的蘭花。
王霈塵看她表情不對,于是大步走來,忙問道:“我剛聽莺兒說,你最近做噩夢了,沒事吧?”
寶钗見王霈塵這般看她,倒不好意思起來,她見王霈塵的臉上罕見地帶着擔憂,含笑答說:“沒有,隻是被子蓋得厚了,發了汗呢!倒多謝記挂着。”說着,讓他在榻上坐了。
王霈塵隻顧看着她,便不留心,靠近她旁邊挨着她坐了,笑道:“虧你平日裡還看醫書,怎麼還捧着那茶杯發呆,茶水早涼了。豈不知醫術上說,若熱吃下去,發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結在内,用五髒去暖它,豈不受害?從此還不快不要吃那冷的了。”
“原是如此。隻是我近來隻覺心口燒,悶悶的難受,吃不下熱的東西。”寶钗垂下眼睫。
“那冷香丸還有嗎?不夠我再去給你配些。”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還剩幾丸,也不妨事,我已經大好了,況且不是冷香丸的問題,不必總吃那些,前幾年媽給我配的倒多,就不勞表哥費心了。”
王霈塵沒答話,摸了摸她的額頭,卻發現很燙,不覺心下一驚,忙道:“上回被那姓林的推下水,又被那個心思深沉的奸人差點暗害,要不是你……”
他目光冷凝,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然而眸裡極度冰冷,隐隐有一層恨意,寶钗猛然驚覺,這應該是他心情很不好時才會有的表情。
王霈塵忙安慰道:“妹妹心裡有什麼,隻管告訴我,你心裡若不舒服,積存在心裡久了就成了病。總歸,我替你報仇,這件事沒人看到,并無憑據,咱們尚且計較不了,何況縱我明目張膽地推她下水,林家也不敢說些什麼。”
寶钗着急地忙捂着他的口,笑止道:“我竟不知你何時成了這樣莽撞的人,我是你的什麼人,也值得你費這種心思!快别說這樣的話,若叫人聽去,惹人笑話。”
王霈塵一聽,頓時冷靜了下來,二人都安安靜靜坐着,良久,王霈塵先打破了這種沉默,他擔心地問道:“那佛珠裡有蟲,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寶钗歎了口氣,如實說她其實不知道,隻是心中冥冥有預感,那佛珠不是個好東西。
他的眼睛裡有一絲緊張,忙問道:“你心裡覺得怎麼樣?”
寶钗拉了他的手,笑道:“無甚大事,倒是你這樣不分晝夜的來看我,鬧起不少人來,底下人怎麼會不抱怨我輕狂?分明人不知道,倒鬧的人知道了,你也不好,我也不好。”
這又有什麼妨礙……根本不比那些中等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