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林是家生子,一家都在林家做活,他自小兒便跟在賈敏身邊,今知賈敏不好了,已隐隐有下世的光景,便欲先尋求個出路。
正苦于沒門路,幸而林如海托自己去給京城的政老爺捎信兒,這正合了王福林的心意,于是帶着賈敏的貼身丫鬟小絮立馬來到了汴京城。
且說王福林捎了信後,因素日裡見小絮嬌俏動情,早欲向小絮提親,他散了銀子,打發掉那些小厮丫鬟,又在書信上添了兩句話。
王福林向小絮笑道:“你也見了,夫人病成那個樣子,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咱們與其繼續吃力不讨好地待在那兒,不如另尋出路。”
“你有什麼門路?”
“咱去投奔王家。”王福林得意洋洋道。
小絮靜靜看着他,眼裡滿含嘲諷,冷笑道:“難道你在王家也有什麼收稅的親戚,做官的朋友?你不過沾了個王字,跟他們一個姓兒罷了,也妄想癡心地向上攀高,不如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麼樣兒!”一面說,一面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
王福林聽了,又氣又愧,登時急得滿頭大汗,見小絮說出他的心裡話,羞慚的無地自容,忙陪笑道:“我身為男人,這世上能讓我低頭的東西很多,我可以為了生活、家人、金錢低頭,可以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卑躬屈膝,可以為路邊的孤兒淚流滿面。若是不成,你就從此跟了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小絮雖舊日看得才子佳人的故事,也知裡面的書生,雖貧窮,也是極風流清俊的,可眼前的王福林又老又醜,還有一股子猥瑣的氣質,連張開嘴都會熏着人。
方才王福林那一番話,小絮便聞到了一股臭味,強撐着眯眼瞧他看去,見他露出兩排大黃牙,又聽到他要八擡大轎娶自己做姨娘,登時撒潑似的大哭大吐起來。
王福林做低伏小慣了,以為已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再不成也有三四分,想到與小絮舊日的恩情,他認定他的絮兒是有意于他的。
誰知看到小絮這樣的态度,王福林的心頓時灰了一半,随即先前的喜悅與此刻的悲傷都轉化為濃濃的憤怒,他的心裡不由大怒起來,不分青紅皂白地朝小絮吼道:“你這是什麼态度!好好的怎麼也學起那妖妖調調的□□了?你不過是個下賤的丫頭,若不是老爺、夫人提拔你,待你好,你早餓死在街邊讓人喂了狗了!還怎麼耀武揚威的做副小姐!縱你命大,死不了也罷,也是進了青樓,這樣反倒好,你也不用給我撂臉子,我還能光顧你呢!”
王福林說了一連串侮辱人的話,小絮一聽,頓時氣的臉色一白,她瞪着兩隻眼睛,叉着腰正準備罵回去,然而氣的千言萬語都噎在喉嚨裡,隻呼呼地喘着氣。
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
王福林壓根沒看她的臉色,冷笑幾聲,接着道:“是我人物兒門第配不上你?還是根基配不上?還是家世配不上?我哪一點兒玷辱了你呢!隻有我挑你的,從沒有你挑揀我的理兒!一樣在夫人屋裡的人,難道誰又比誰高貴些!”
剛說完,王福林覺得把這半輩子的氣都撒了出來,不僅神采奕奕,心裡也暢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