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一顆心怦怦直跳,何苦來,分明已經死了,又來扮鬼唬人!
她看向窗外,不禁吓了一跳,雪雁恐懼地望着草叢的方向,突然之間,看到草叢裡突然騷動起來,接着飄起了幾團碧綠的鬼火。它們上下盤旋着,晃晃蕩蕩朝回廊上蕩去,雪雁忙收回視線。
賈敏卻仿佛沒聽見一般,隻瞅着牆壁發呆。
“小絮呢?”
良久,賈敏才問,雪雁一聽小絮這個許久未聽的名字,眼裡含淚,忙道:“小絮姐姐給老爺送信去了,孺人怎麼忘了?孺人方才吩咐的飯菜,廚房已做好了,奴婢聽春梅姐姐說,說這菜吃了最有好處。”
賈敏皺眉看了看那盤裡發青的馬鈴薯,困惑地問道:“你告訴我,這青木香的藥材名字叫什麼?我竟有些忘了。”
雪雁忙道:“回太太,名叫馬兜鈴根。”她一面說,一面去看賈敏的臉色,又補充道:“是春梅姐姐說的……”
的确是春梅說的,這是方才告訴她的。
賈敏一聽,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勉強笑道:“也難為她為我做到這個地步,不知比那林丫頭好了多少,記得回去跟她說‘費心’。”
她雖是如此說,口裡隻覺苦澀,然心底更苦,不免又傷心地哭起來,賈敏囑咐道:“雪雁,雪雁,好孩子,我死之後,我的玉兒定然孤苦,務請将她放在心上,凡遇事故,一定勿忘多照拂她,你是個有好命的孩子。她别無保護者,身世異常不幸。我雖一介女流,但教一息尚存,總想悉心撫育,直到她知情達理之年……可惜也不能夠了!”說到這裡,泣不成聲,仿佛命在須臾了。
“孺人,别這樣說。”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雪雁心裡一酸,早已淚流滿面,忙勸慰道:“即使孺人不叮囑,奴婢也決無遺忘之理。今既承囑,自當盡心竭力,多方照顧,務必請夫人勿以後事為念,夫人定是長命百歲,福壽雙全。”
賈敏微笑着不做聲。
原來雪雁當日一氣跑了七八裡路出來,直至人煙漸漸稀少,雪雁才看見有一專門賣香的鋪子。
她在城中問,有倒是有,可就是貴,她沒帶那麼多銀子,本想着報林家的名,可誰知那賣中藥的掌櫃要麼是沒聽過林家,要麼就是一聽林家像是見了瘟神一般,把雪雁趕出去了。
雪雁無法,隻得出城看看,她心裡沒想着能買到,隻想着同王福林小絮一般趁機溜走,誰知她正巧發現了一個小店。
城裡的桃花李花最是害怕風雨的摧殘,最明媚的春色,正是那溪邊盛開的荠菜花。
雪雁走在田間小路上,路邊桑樹柔軟的新枝上剛剛綻放出了嫩芽,東面人家養的蠶種已經孵出了小蠶。平坦的山崗上長滿了細草,她聽見有小黃牛在哞哞地叫,落日斜照春寒時節的樹林,細看去樹枝間栖息着一隻隻烏鴉。
青山遠遠近近,小路縱橫交錯,雪雁聞着一股酒香味,卻又有一股淡淡的藥香,那邊有一戶做買賣的小店,飄揚着青布旗。
小店處于樹林掩映處,雪雁忽然聽到聲聲杜鵑啼叫,這是來報道春時光景即将逝去。
她将殘花折下,想要挽留點點春意,又看那道旁柳樹,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整日随風飛絮如飄雪。
雪雁不覺饧了眼,店裡的掌櫃輕咳了一聲,雪雁才意識到自己忘了正事。
裡面隻有一個看店的,雪雁問道:“這裡可有賣香的?”
掌櫃慢悠悠擡起眼皮道:“香倒有,不知這位姑娘是要的哪一樣?檀香、芸香、绛香三樣都有。”
雪雁想了想,答道:“青木香。”
掌櫃拍掌大笑道:“我們這裡可不賣這麼便宜的香!我也不知這香是怎麼配的。”
雪雁漲紅了臉,轉身就要走。
掌櫃忽然笑着問道:“姑娘可是知道這青木香的原材料是什麼?你說個方子,我若是有,就給姑娘現配一個。”
雪雁還真忘了青木香的原材料,有點印象,又想不明白,隻得半謅道:“前兒聽說了個名子,我也忘了,好像是叫,馬……馬什麼鼠……”雪雁立馬捂住嘴,心裡忖道:“我怎麼記錯記成老鼠了……”
掌櫃聽着,心裡忖道:“什麼香能用着田間的老鼠?從未聽過用田鼠制香,也從未聽見有個什麼‘鼠香’。若有了‘鼠香’,就有了‘麝香’了。”一面想,一面驚異地看了雪雁一眼,手指着附近田莊道:“姑娘若是想找鼠,從我手指的這個方向走,走個幾裡地,到路口拐個彎就能看見了,若是想找藥老鼠的藥,去山野中采些牡丹花。”
雪雁忙解釋道:“不,先生,我雖忘了名字,但保證絕對不是田鼠的鼠。”
“是可以配丸藥的麼?八珍益母丸?左歸右歸?再不就是麥味地黃丸。”
“都不是。”雪雁忙搖頭,又立刻反應過來,忙道:“也許……我并不知……”
掌櫃看看雪雁,忽然反應過來,紮手笑道:“那就是了,若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事了!你隻管在莊裡尋一位姓劉的老婦人,你隻說要‘鼠’,她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