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知君多好侶,專誠待我是空言!
春梅回憶之前種種,才漸漸醒過味來,如果林海的真愛真的是何皎皎,那麼他先前一切的行為都有了解釋,那是為了保護。
原來這個故事,這麼長久。
春梅不敢去想,賈敏的無知任性,她是見識過的,從見她的第一面就明白,賈敏之所以敢如此作威作福,就是因為有個人人羨慕的娘家。
因為劉家的小娘子送了林海一枝梅花,所以三天後出門意外摔了一跤,從此瞎了左眼,再不見天日。因為宴上奉直大夫卞老先生要将小女兒許配給他,所以卞姑娘坐船出遊時船意外地給翻了。
人雖救了下來,但衣衫盡濕,偏偏被很多人瞧見,羞辱之下,隻得出家做了女冠。
樁樁件件,怎麼可能是巧合?
她們的長兄、祖父是朝廷高官,進士的妹子,六品官的孫女,可賈家人說下手就下手。春梅隻覺脊背發冷,自想自己不過一寒門女子,連親生父母都忘記屬何人,又怎敢以卵擊石,去抗衡整個賈家?
何況她失手掐死了林芋堂,若她還奢求在林家做個平妻,先不提何皎皎如何處事,不愁史太君查不到她身上,到時林如海那個背信棄義的,還不知怎麼棄她不顧,連心愛的女子都能隐忍多年,又何況她呢?
夕陽斜照在院子裡,樹幹新抽出嫩綠的枝芽,一株株山茱萸樹上怒放的白色花朵明亮而耀眼。
春梅漸覺世路艱辛,心力交瘁,不如意之事越來越多。如果仍舊裝作無動于衷,隐忍度日,深恐将來會遭逢更慘的命運。
“奴婢願忠心耿耿侍奉小姐一生!”
她緊緊攥着林黛玉的下擺,她決定了,她要跟着林黛玉進京,從此隐姓埋名。都城繁華,她至少不會整日擔驚受怕,何況她素日忽視了何皎皎這個人物,若來日掌了管家權,人心難測,誰又說得清人會不會大變,縱是淡泊無争,也保不準日後如何,多少前車之鑒明晃晃地擺在眼前。
林海啞然,忙問道:“春梅,你這是作什麼?黛玉自有雪雁和奶娘服侍,你又何必跟去賈家。”
春梅僵了一瞬,卻并未露出痕迹,醞釀了一會子,緩緩回頭,大哭道:“老爺,人人皆知賈府上下如狼似虎、人心叵測,奴婢實在擔心小姐的安危!再三斟酌,隻得違約,不得已出此下策,還請老爺受春梅一拜,隻待百年之後教奴婢永堕地獄,才堪堪還得老爺舊日恩情!現今奴婢情願追随小姐,以性命護小姐周全!”
林如海愣住,正欲伸手挽留,卻被何皎皎挽住了,何皎皎悄悄向春梅點頭,林如海一震,歎道:“既如此說,從此便叫春梅跟着林姑娘罷,至于雪雁……”
雪雁忙忙跪下,與春梅并排,打斷林海的話,叩頭道:“奴婢也願随春梅姐姐一般追随姑娘!”
見一個兩個都願跟着林黛玉,林黛玉有些受寵若驚,而林海面色開始有些不大好,還是何皎皎把他勸住。
這二人都沒有背景靠山,賈敏仙逝,她們無由再留在林家。尤其雪雁,她是林姑娘的貼身丫頭,更是賈敏的心腹,如今賈敏一病死了,她是不好脫罪的,故終日惶恐,沉默寡言,心裡惴惴不安。
春梅低頭嗚嗚地抽泣,其間暗暗擡眼瞧了林黛玉幾眼,哪知林黛玉也在看她,正瞅着她點頭兒,目光中似有贊歎之意。
林黛玉滿面含笑道:“既這麼說,便都跟了我,帶上這麼些人,倒不怕賈家人多勢衆了,也省得被那起子趨炎附勢的奴才看輕。爹爹也不必強留,橫豎我多早晚也帶她們回家住幾天。”
聽林黛玉這麼一說,林如海才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