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紫宸殿前的青銅雲紋更漏滴下最後一滴寒水,值殿太監甩響九節鞭,金磚地面應聲傳來細碎的窸窣聲。
司馬恪跪在丹墀東側的青玉案前,看着文武百官玄色朝靴踏着晨霜魚貫而入,金阙曉鐘,玉階仙仗,朱紅蟒袍與青鶴補服在曙色裡漸次分明。
"萬歲臨朝——"
太監尖細的嗓音刺破殿宇。
趙昶駕臨早朝,文武百官濟濟锵锵,齊來朝賀。
“山呼!”
“萬歲!”
“山呼!”
“萬歲!”
“再山呼!”
“萬萬歲!”
百官山呼拜舞已畢,各自就班鹄立。殿頭官喝道:“有要事者奏聞!”
聞訊,班部中即閃出一官,趨跪丹墀,口内稱道:“司天監正堂官沈斂有事奏聞。”
趙昶提起精神,洗耳恭聽,命人傳問道:“沈愛卿平身,愛卿有何事要奏?”
沈斂奏道:“微臣前日夜觀天象,但見霁風朗月,彩雲祥瑞,無有一絲烏雲濁霧,光彩倍常,大顯文景之治,拱護紫微,照臨黃道。因官家聖明,朝廷治世有功,使天下百姓享得太平之福。微臣不勝慶幸,謹奏聞陛下。”
“文昌六星,本不足為奇,然最可奇者,是乃奎壁流光,散滿四方,當生不世奇才。或為麟,或為鳳,隐沒于山林之中,潛伏于幽秘之淵,皆非正途網羅可得。故乞敕禮部,遣使搜求以黼黻皇猷。”
趙昶聞奏,不禁龍顔大悅,撫掌大笑道:“愛卿所言深得吾心。”即宣禦旨,着禮部官議行搜求,複歎息幾聲,親口道:“官家涼薄之身,既承大統,恐負先帝之托,日日煎心,寝食難安,俱仰賴向日衆先生與諸卿輔弼之功。今幸上天好生,四時和平,百姓樂業,深感祖宗庇佑,方才沈愛卿奏得乾象吉昌,全歸功于官家,實愧無德以當此。然君臣同德同心,天地可鑒,而今恰值春分時節,欲略去禮法,與諸卿齊痛飲,聊叙情義,不知諸愛卿意下何如?”
館閣學士奏道:“官家聖恩汪洋,不似君臣,竟如父子。臣等頂踵盡捐,堪堪報效,豈敢不領旨。”
趙昶甚喜,又道:“官家曾見先帝每宴群臣,必有詩歌嗚盛,諸臣賀表,那句工字栉,真乃一時之盛,恍如唐虞赓歌,禹稷拜揚,想來今日之盛亦當有詞賦以示後人,實非官家厚顔有心比肩明君聖主,還請諸位或頌或箴,或詩或賦,方不使此情泯滅無傳矣。”
一語未了,趙昶忽見一隻白燕從空中飛至禦前,輕盈翩跹,通體雪白,十分可愛,恍若神女遺落人間的玉梭,在飛檐鬥拱間織就半透明的天網。
趙昶停目視之,聖情大悅,因問道:“曾聞但凡是禽鳥,皆以白為貴,以之為異種,這是從何說起呢?”
晏太傅出班跪奏道:“臣等學術短淺,不能深明其故。以愚陋揣之,燕白瞳赤,蓋聖主之瑞,或亦孔夫子所稱‘繪事後素’之意。”
趙昶點頭稱贊,頗感驚奇,複問道:“前朝有沒有詠白燕的佳作?”
晏太傅奏道:“白燕在漢唐未必無作,寥寥無幾,無佳者流傳,或有流傳,為合漢武帝招靈閣白燕钗之典,又并非歌詠,故臣等俱未及見,愚見唯有一詩尚稱得佳作,可與官家一觀。”
“此詩愛卿可還記得?”
“臣記得。”
趙昶笑道:“愛卿既記得,可以筆錄呈之。”遂命近臣給與筆劄。
晏太傅接旨,退歸原席,将詩作錄出。趙昶展開一看,卻是王翰一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