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麗雪……?”麥望安不确定地問。
“是你,”程麗雪驚訝,“麥望安?”
一如麥望安沒想到程麗雪在這裡,程麗雪也沒有料到麥望安竟會在這所學校讀書。
初三兩人雖不在一個班級,但他們畢竟也做過同班同學,且都在一個初中,麥望安的成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程麗雪當然能在級部排名見到過麥望安的優秀。所以她認定縱使麥望安不去市中心裡面讀書,也必然不會來這所學校,隔壁一中可是市内有名的高中。
為此,麥望安給出的理由就是當初阿嫲替他選擇他所學校的理由,他不想餓肚子。
這話可讓兩個女生笑得合不攏嘴。
“沈從意在這個班裡面嗎?”
“他去食堂了呀。”程麗雪說,“我以為你們兩個一起。你們兩個沒有去食堂?”
麥望安微微一笑,沒有繼續續話。
“你是來給沈從意送東西……”程麗雪的目光劃向他空蕩蕩的手,最後不得不多嘴又問一句,“你不知道他來這所學校了?”
沈從意和麥望安兩人交好,這是程麗雪在初一就知道的事情,但她似乎忘記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再好的朋友也會走散。
不過看她的表情,麥望安猜測她大概會約莫着兩人的關系出現了情況,她的好奇心不重,也沒有多問,隻等着麥望安的回答。
麥望安挑三揀四地說:“嗯,他初三的時候轉校了,他家裡也比較嚴,所以我和他的聯系就此中斷了。今天搬書的時候突然看見他,我這才知道他也來這所學校裡了。”
程麗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她旁邊的女生可沒有高情商,所謂哪壺不開就提哪壺:“你們倆之前吵架了吧?”
她的一句話惹得程麗雪擡手推她一下。
女生緊緊握住程麗雪的手,絲毫不肯善罷甘休:“今天喊人搬書就是你來的,我記得可清楚了,咱班裡那個誰也是他舉手主動要求去搬的。按理說你們應該能見面,可偏偏你還不知道朋友的班在哪兒,還來這裡打探。”
程麗雪還在圓場:“那就不能是麥望安沒有去搬書嗎?所以兩人沒有看見的呀。”
“不,”女生反駁她,“那誰都已經看見他了,一年多沒有見肯定會去找,見面肯定會說自己在哪個班,他這個狀态不對。”
“那萬一今天沒有見着呢……”
見程麗雪試圖再做解釋,麥望安索性打斷她,幹脆坦白道:“确實鬧過不愉快。”
女生面朝好友的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
心中的猜測得到肯定,程麗雪試着幫他挽救:“你在幾班,你回來我讓他找你?”
“不用了,這樣顯得我沒誠意,之後有時間我再來找他吧。”麥望安朝她微笑,忽而他掃過她身邊的人,又回視她,随後話鋒一轉,“你知道宿純然也在這所學校嗎?”
程麗雪一愣,而後愕然搖頭:“不。”
其實在麥望安見到程麗雪的那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的就是宿純然。程麗雪在初中對宿純然的喜歡他都看在眼裡,這句話他沒帶任何心思,不過是随口一說而已。
至于程麗雪不知道宿純然就在本校,這也在他意料之中:宿純然自轉校後,大概率就會去濰坊市區中心讀高中,連他都驚訝宿純然出現在這裡的事情,程麗雪幾乎也會是不知道的;而以宿純然的性格,即便知道程麗雪在本校,他也不可能輕易來尋找小姑娘。
“你知道他在幾班嗎?”程麗雪輕問。
“二十七班。”
程麗雪幾不可見地點點頭。
見狀,麥望安沒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課本既已全部領回班級,便由任課老師在班上逐一分發。課本到手後,有的老師會利用剩下的時間自我介紹,而有的老師則比較性急,粗略介紹兩句,就開始趕進度了。
有事情做的上午總會是匆匆過去的。
“麥望安,”下課鈴剛打響,楊延年就喊住要加入搶飯大隊的同桌,“推薦你去六七号餐廳,跟初中部的小孩兒搶飯,那裡的飯菜要比高中這邊的四個餐廳好吃多了。”
“你是想害我吃不上飯嗎?”也不知是與楊延年這種性格的女生相處的原因,還是受路将甯的影響,麥望安的性格不僅越發越地開朗起來,遇見交好的朋友甚至還會反唇譏諷幾句,“那邊不僅是初中部吃飯地,據我所知高三也在那邊,而且那兩個餐廳離着我這麼遠,也就隻有體育課才能考慮了。”
楊延年笑着搗他一拳:“你看你一直這麼幸運,萬一你和路将甯去能搶着飯呢?”
“可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麥望安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何況哪裡幸運了?”
他想,要是他真的幸運的話,他就會知道夢裡與現實的宿純然出現的原因;他就會和沈從意重歸于好;他就會十分明确路将甯的心思,然後順其意擺明自己的态度,而不是丈二和尚似的,摸不著頭腦,讓人頭疼。
他歎了一口氣,心想再與楊延年聊下去的話,去超市買零食都排不上号,就要轉頭去門口尋找路将甯的身影,沒想到頭還沒轉正,眼神還沒瞄到那邊,就停在了半途中。
班主任正在講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刹那間,麥望安的腦海中便聯想到校規裡提過的禁止男女交往過密的規定。
本該這種情況需要他去班主任面前解釋清楚,以班主任的表情來看,她大約是誤會了,可麥望安不是能說會道的性子,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事後他才如此想着。
而事發時,他隻一味地低下頭,甘願認做賊般從後門溜走。
走出門,他就看見路将甯站在樓梯口。
路将甯沒有怪他出來得晚,而是委婉地提醒了他:“想吃泡面,我們去超市吧。”
麥望安聽得出來言外之意,不過他滿心都是剛才被盯上的一幕,表情上多少有點兒不受控制,對路将甯的要求沒有表現出半分的不情不願或是愧疚難安,隻敷衍地點頭。
似乎是沒有得到稱心的回應,路将甯臭着一張臉走在路上,偶爾冷冷地睨向身邊。
在他多次堅持不懈地斜睨下,終于,麥望安成功感受到了,并和他相互對視一眼。
按捺不住心思的路将甯首先提問:“你的魂兒落在教室裡了?你到底在想什麼?”
“這麼明顯嗎?”麥望安讪笑,而後擺正自己的臉色,腦子想都沒想,一把伸手扣住路将甯的手腕,鄭重其事地說,“我和你說件事情,你看看幫我想一個對應之策。”
路将甯不動聲色地掃向手腕,任由麥望安牽着他走在校園裡:“能是什麼事情?”
“我班主任好像以為我和楊延年之間有點兒關系了,你看我應不應該去解釋啊?”
他的話剛消了音,路将甯這邊就毫不猶豫地甩開他禁锢自己的手。被甩的麥望安一頭霧水地看向路将甯酷似薄刃的雙眼,對視的一刹那就仿佛割傷般,刺得他移開雙眼。
而在路将甯眼裡,他的動作好像心虛。
輕哼一聲,路将甯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麥望安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懸浮在空中沒有一物的手。路将甯的力氣很大,甩得他好個踉跄,同時也勻和了他腦裡的腦漿。他急忙追上去解釋:“不是啊,我沒有和楊延年怎麼樣,我隻是說被誤會了,我真的沒有說喜歡或是已經談了之類的話啊!”
路将甯充耳不聞,隻一味地冷漠前行。
瞧着他油鹽不進的模樣,麥望安也沒打算再繼續費口舌功夫,就屁颠地跟着對方。
學校裡就這麼一個超市,正值午間,有大把的學生選擇不吃食堂,拿着零花來超市裡東挑西選,收銀台的隊伍已然排得老長。
麥望安尾随路将甯直奔泡面區域。
“你去排隊,”路将甯把手裡的東西遞給麥望安,“我還要去其他地方買東西。”
隊伍還有加長的趨勢,麥望安生怕多嘴還會挨一頓批,索性他乖乖聽話地排隊了。
凡是在學校裡,學生能買的東西不比在家中超市裡大爺大媽成群成袋買得多,而收銀員也有一定的手速。
不多時,麥望安身前的人數驟減,從之前的望不到頭到如今的屈指可數,路将甯也趕在他支付前插了隊伍。他把麥望安手裡的東西都拿走,用他的資金一并将兩人的物品支付。事後麥望安要與他算清,他以排隊的報酬淺淺應付過去。
經過路将甯的宿舍門口,他把手裡的東西全部塞進麥望安的懷中:“拿到你的宿舍裡去,我回去拿壺蓋兒去你宿舍裡面吃。”
想到鄒其鄰,麥望安毫不猶豫地應下。
這是學校的老規定了,像教室就是學習的神聖之地,宿舍也隻能用來休息,絕對不允許出現帶入午飯回宿舍食用的現象,違反者首次通報,第二次則回家反省。但即便再如何嚴肅規定,規則總是要有人打破的,許多學生不顧規則的限制,我行我素,瞞着宿管阿姨的視線,輕的藏一個漢堡,捎一盒泡面,重的直接用書包把校外的外賣裝回來。
在宿舍裡,像偷偷吃泡面這種事情是再正常不過,甚至是不值一提的情況了。
從麥望安上樓開始,走廊盡頭的飲水機旁就站着幾個端着泡面桶的男生,他能想象到自己的宿舍也會是重災區,殊不知剛拎着東西回到宿舍,開門後,濃烈的香氣霸道地湧出,撲面而來的泡面香還是把他給頂得後退幾步。
牆後,舍長的腦袋鬼鬼祟祟地探出頭。
“回來了?”舍長簡簡單單地問好。
幾乎每次回來都能聽見這句話,麥望安見怪不怪,和往常一樣回複:“回來了。”
他反手把門關上,擡頭就見頭頂的風扇調到最大檔,牆邊的空調也在制冷,而對面的窗戶已開到最大。單是這樣,房間内的方面味道仍舊遲遲不肯散去,味道嗆得沖鼻。
突然的,他就有點兒擔心,低頭看着自己手裡的東西,輕聲詢問:“一會兒我朋友來我們這裡吃泡面,宿舍條件還允許嗎?”
“來呗,”舍長沒當回事兒,“又不是端到宿管面前去吃,還強調是咱宿舍的。”
麥望安被他的話惹得忍俊不禁。
路将甯來的時候,舍長已經把他面前的垃圾收拾幹淨,空出位子讓給兩人。外來者都是客,甭管算不算朋友,宿舍裡唯一那個踩着開櫃門凳子自然是讓給路将甯坐。麥望安把它擦得幹淨,剛把它放下,欲要招呼身邊的人坐下時,對方擡手就把他摁在上面。
麥望安一屁股坐在自己擦幹淨的凳上。
他立馬站起來,卻又被摁下去,滿頭霧水的他仰頭問:“你幹什麼?我讓你坐。”
“不用,你坐着吧,一上午我嫌累。”
既然如此,白白到手的鴨子豈能讓它再跑掉,路将甯不坐,那麥望安就霸占了它。
等待泡面熟透的期間,舍長打前鋒,率先針對路将甯發起一個話題。
上一次路将甯來宿舍裡借宿,麥望安的舍友都知道,但由于忙活後便熄了燈,幾人也沒聊上句話,如今逮着機會,愛唠嗑的舍長自然不能放過。
幾人能聊的也就無非是日常瑣事,以及心細的舍長結合兩次的情況來看,必是看出些許貓膩,旁推測敲路将甯宿舍裡的事情。
路将甯毫無保留,将鄒其鄰對他做過的事情和盤托出,不管宿舍裡是否有鄒其鄰的好友,他滿嘴的厭惡與嫌棄不加絲毫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