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朋友們不好意思……”楊延年幾乎是對着每人忏悔一圈,然後又再次盯準麥望安這個固定目标,在班内聲音響起時,她說出心裡話,“你怎樣才能和路将甯斷?”
麥望安不答反問:“那你怎麼樣才能放棄這個問題?我請你每天吃兩個肉火燒?”
這個條件相當的誘惑,楊延年立在原地思索好半天,才扭扭捏捏地說:“不是我饞那兩個肉火燒,隻是我……你們真不能!”
麥望安不以為意,忙着低頭收拾着下節課需要的東西:“從現在開始,你就可以當做确實饞那個兩個肉火燒了,因為我和路将甯是鐵定分不開的,我很喜歡他,真的。”
他轉頭,目光直直地望去,清澈的眼眸底部倒映着一份獨屬于他心中的浪漫真摯。
楊延年看得一愣,有那麼一瞬間,對這個問題嘴硬的她是忽然将心變軟的,她挪開眼睛,嘀咕着:“幹嘛突然喂我狗糧……”
“你再想想呗,”麥望安引誘着,“或許我還可以在兩個肉火燒的基礎上再給增添一個條件,一周内挑兩天爆盲盒怎麼樣?”
楊延年思來想去:“那我得好好想!”
麥望安的嘴角揚起一道得逞的亮光。
不過很快麥望安的嘴角就揚不起來了。
——
初高中銜接考試兩天半,這份試題不到兩天就閱卷完畢,成績是在晚自習公布的。
為此,班主任特意召開一次班會,主要來強調此次考試的難易點,以及個人發展。
不出意外,麥望安的總成績依舊如分班時一樣居于首位,隻是算不上穩妥,第二名的成績與他相差不大,兩人的分值拉得還不算太遠,這對第二名來說是個可突破的點。
重點表揚第二名後,班主任便扭轉走向回頭路,着重地評判了麥望安的英語成績。
她說話的口吻就好似英語老師曾跟她打過小報告一樣,滿嘴的不滿意,單拎出的英語成績就像是把麥望安扒光放在前面,任由同學們對着他那點兒沒眼看的分數哈哈笑。
也不怪所有人,麥望安的英語分數确實難以拿得出手,這一次的考試中,在所有科目裡,六十八分的英語成績無疑是特别亮眼的存在,尤其是夾在一百一十七分的數學和七十六分的物理中間,以及被第二名那一百二十分的英語成績襯托後,顯得格外落魄。
被點名的麥望安忐忑不安地站了起來。
“我不知道這次的英語試卷如何,但結合全班的成績來看,我覺得适中。我不輕易跟别人打賭,但那天你們英語老師來找我說過你的成績之後,我就和她下賭約,若是你能考過八十分的話,她就得請我吃飯。”班主任笑得無奈,其中既透露着對自掏腰包的可惜,更多的是對麥望安偏科的感慨,“麥望安啊,你讓我不僅失去一頓飯錢,還失去在你英語老師面前的顔面,她從知道成績就在我面前舞蹈,你知道十三班有一個學生考了一百三十多分嗎?你倆中和就好了。麥望安啊,我的天,你為什麼偏科這麼嚴重?”
她在台上長篇大論許久,台下的同學在她話音戛止的瞬間,紛紛扭頭對準麥望安。
麥望安這朵容易羞澀的花苞好不容易被路将甯養得能夠綻放花朵,在衆人目光齊齊彙聚在身上,好似要燒死他般,他的花瓣瞬間就枯萎凋落了,他自閉的心情都具備了。
他面頰上的那抹紅逐漸攤開,慢慢延伸到耳尖、耳根,再到脖頸。他低着頭,面部的發燙讓他有點兒頭暈目眩。期間他大膽地擡起過,但對視上班主任那雙洋溢着燦爛笑意的眼睛,他頓時就羞得挪開了視線,偶爾還能聽見周圍同學們嬉笑着談論他的臉紅。
他像個熱氣球,就要飄飄地爆炸了。
楊延年從麥望安站起來的那刻就扭頭朝後看來,目睹對方窘相的她樂不可言。
也許是她的視線過于強烈,麥望安擡眸鎖定她的方向睨去一眼,再收回時的他不再俯首低眉,決定正面直言自己的問題,并給老師以及自己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好讓班主任認為她的那個賭,其實還算是值得的。
最重要的是麥望安也想借此機會趕着自己上架,把自己逼到無路可走去開辟新路。
“老師,英語我從小就學不好,但在單詞上我也照常背誦,隻是總不如像語文的古詩詞背起來上口,記得也就不紮實。至于語法之類的東西就更是我的災難區,總的來說在英語方面我确實需要下很大的功夫。”麥望安頓了頓,繼續說明解決方法,“我有緣結交一個朋友,他的英語不錯,我想在這三年時間裡,總能讓他幫我把英語提到最起碼及格吧。”
“你能有這方面的覺悟,我當然不會說教訓你之類的話,何況你的數學不錯,我身為數學教師,也沒理由多說。但我身為班主任,有必要在學習上督促你們每個人。你們也不要嫌我啰嗦,最起碼語數英三大主課你們是必須要過百的,否則你們以後的高考成績會很難看。”班主任唏噓着,回身仰頭看了看時間,最後擡擡手示意站着的麥望安坐下,“麥望安,希望你以後在英語上多賣賣力氣,否則你們英語老師就要炮擊我了。”
學生們哄堂大笑,班級裡面喜氣洋洋。
雖然眼前是結束了這一茬,但麥望安沒有忘記他與路将甯的賭約。每當他沉思,他都會在腦海中進一步演練他與路将甯兩人的關系,對于親嘴他當然并無太大波瀾,畢竟小時候總是會親鏡子,換成真人,他也一樣下得去嘴,何況之前又不是沒有親過。
可再進一步,比如說……他搖了搖頭,實在是不敢想路将甯頂着與自己相同的臉把他壓在身下,他如何想都覺得恐怖,所以一晚上他都在尋思該如何毀約,已達到心滿意足。
下課鈴響起,麥望安心中已有對策——
他堅信:男人會撒嬌,好命跑不了。
麥望安出教室門的時候,路将甯已經站在窗邊等待着他了。兩人甫一對視,他就朝着路将甯走去,甚至嘴角挂着讨好的微笑。
也不過是人剛走近,路将甯就将考試的事情鋪到明面上,他抱胸勾唇:“全科成績都出來了,我猜你的英語大概率是很差。”
“萬一我考得很好呢?”被他這樣信誓旦旦地一說,麥望安反抗的心思頓時就像火焰裡面澆上油似的,猛地燃燒起來,“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考得很差,你又沒看過。”
“還需要看嗎?六十八分的考生。”
麥望安:“……我靠,你怎麼知道?”
路将甯一笑置之,繞道就要向前走去。
麥望安跟火燒屁股似的,偏偏此時此刻下樓的學生居多,他又無法在樓梯中央堵住路将甯,隻能跟隻猴子般在一邊轉來轉去:“你說話啊,你怎麼知道我的成績?”
路将甯不搭理他,吊着他的胃口走了一段路程。直到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學樓,步入空曠的場地上,他一個箭沖,像一堵厚牆似的擋在路将甯的眼前,硬生生把人逼停。
這個時間,從偏門走出的學生不少,他們兩個大高個站在中央,又不醜,多少有點兒引人注目。麥望安環視一周,與不少人對視的他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太自然,他抓着路将甯的胳膊,還不忘記擡腿踢他一腳,不用嘴說,單憑動作讓路将甯趕緊跟着他離開。
當然,他沒有忘記路将甯未回的問題。
他松開手前推搡一下:“快回答啊。”
昏黃的燈光從一棵棵間距狹小的梧桐樹上漏下,搖晃的樹葉像一雙雙手,撫摸着兩個匆匆而過的少年。在穿過梧桐間隙時,搖曳的光斑灑落在路将甯的臉龐,溫柔地遊過他的額頭、眉骨,耀出他眼中細碎的光,之後又移向鼻梁、面頰,最後在一片晃動的陰影過後,停留在他極力壓制的微翹唇角上。
麥望安盯着他瞧了許久,他也終于是忍耐不住,笑聲顫得他的面容就像被春風掃蕩過的湖面一樣,泛起了柔和又甯靜的漣漪。
他故作慢條斯理地說道:“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情,我的班主任教授英語學科,所以普通班的英語成績,她大概都稍有知曉。不過她沒有點名,隻是和我們說十五班有一個學習很出色的孩子,英語卻考了六十八。”
“這個人有特别小的概率不是你。”
聽完這段話,麥望安欲言又止,他的心中似乎隻有一個想法:這也太刻闆印象了。
“好了,你的問題我回答完了,現在該說一說我的問題了。”路将甯壓着的聲音卻還是能夠聽出尾音的上揚,“願賭服輸?”
整個晚自習的糾結成果終于在此刻派上了用場,麥望安厚着臉皮說:“不服輸。”
明顯地,路将甯心生不滿地皺起眉頭。
“我又深思熟慮了一會兒,你讓我在短短不到一周的時間内考過及格線,這顯而易見地就是在為難我啊。”麥望安從不覺得這句話摻雜着馬後炮的意味,他自顧自地,甚至是理直氣壯地講道,“反正高中是禁止談戀愛的,你不如多寬限我兩年,把時間截止到高考結束。這樣我可以多增添十分,隻要我的高考英語超過一百分,我們兩個就可以扯平,如果沒有超過,那我就願賭服輸。”
路将甯舒緩了眉頭,他輕笑,表情中看不出喜怒哀樂:“你這是跟我讨價還價?”
果然,講道理的事情說不通。麥望安顧盼左右,往返晚飯宿舍或是校門的學生依舊密集,于是他拉着路将甯,利索地躲到一處較為蔭蔽的牆角旁,舒緩口氣,盯着對方。
不明所以的路将甯被他盯得發毛,警惕性地向後挪動兩步,試探地問:“有病?”
麥望安咬咬後槽牙就要豁出去了——
“我求求你了,”這是他第一次對着旁人撒嬌,連他的父母都沒有地待遇,甚至在對待阿嫲的時候,他的聲音也沒有這般低聲下氣中夾雜着一絲柔軟,“先不要這麼着急做決定,你再給我點兒時間吧,我的英語成績一定會考到一百分的,求求你了路将甯。”
他的手抓着路将甯的胳膊,孩子氣似的将人搖來搖去,驚得路将甯呆在原地,錯愕地丈量着他的臉龐,嘴唇蠢動卻說不出話。
這樣的動作與語氣讓麥望安的臉通紅。
“我發現你對我似乎和對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樣,尤其是在這厚臉皮的勁兒上。”驚愕之後的路将甯恢複微笑,不禁這樣說道。
“咱倆什麼關系,”麥望安說,“我們既可以是親人,也可以是朋友,還可以是愛人,最重要的是,我對你就像是對自己。”
“是嗎,”路将甯對此表示質疑,“我沒見你對自己撒嬌,卻見你委屈過自己。”
麥望安不置可否,他笑道:“之前我那比老鼠膽子還小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你就讓自己看起來這麼狼狽?這就是我之前為什麼不願意理你的原因。”
路将甯毫不客氣地說,他的臉上充分彰顯了一種怒其不争且哀其不幸的表情,“無論是家庭給的負面影響也好,還是自身散發出的消極态度也罷,我都理解你。唯獨這一點,你明明有想做的心,有充足的把握,卻還是鼠頭鼠腦地設防想法去退縮,這讓我不僅不能理解,甚至還感到憤怒。麥望安,沒有任何人能夠去評判你的性格怎樣,你可以活潑開朗,也可以安靜内斂,但前提是你得讓自己站得住。你敢把自己想象成我這樣的人,那為什麼就不能順着這條路試着走一走呢?”
麥望安明白他的意思。
從前的麥望安對自己的性格說不上喜歡與否,他缺乏對自己的欣賞,而是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學習上。路将甯這種性格的誕生就是來源于被學習困于囹圄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