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得四仰八叉的少年,揚起重重的灰塵和草屑,金道振躺在地上,劃破的手心緊緊攥着慌亂下揪下的忍冬葉,熱浪、風聲,同伴們的痛呼和問詢聲,都成為另一個世界微不足道的背景音,隻有左部胸腔的瘋狂撞擊肋骨的心髒,仿佛在向此時的金道振宣告着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心動。
樸成俊站起身揉着摔痛的屁股,看見金道振魂不守舍的樣子,想要罵人的話又被他咽了回去“你怎麼了?你看到什麼了?怎麼這幅樣子?”
金道振回過神來,快速的翻身坐起,他低下頭打量着自己,胳膊上被玉米葉劃出的紅痕,指甲縫那黑色的污垢,狼狽窮困的穿着,然後猛地拽住朋友的胳膊“我們快走。”
他害怕讓那個女孩兒看見自己這幅樣子,他自卑于自己不配與那份無暇的美麗待在同一空間。
夜半時分。
銀白的月光将上山的蜿蜒小徑澆鑄成高不可攀的天梯,金道振不知道第幾次踩過自己被拖得長長的影子,頂着oma沒好氣的抱怨,特意洗了澡,還換了努那春節時從漢城帶回來的衣服,衣兜裡裝着的是中午被揪下的半截忍冬葉,小小的葉片卻像普羅米修斯傳下來久久未熄的火種。
山腳下突然傳來酒瓶碎裂和男人重重走路的聲音。
一個踉踉跄跄的醉酒人影從月光的陰影中走出,嘴裡含糊的嘟囔着着什麼。金道振認出這是常年在村子裡遊蕩的無賴,因為總喜歡幹些偷雞摸狗,占女人便宜的壞事,村裡人都很排斥他。
此時,那個垃圾卻毫不遲疑的往山上走去,似乎每一步都在碾碎高潔的月光。
金道振看着他前行的方向還感到奇怪,等白天朋友的那句别墅裡沒有保镖的話突然回蕩在腦海,他想到白天驚鴻一瞥時看到的嬌弱與矜貴,金道振眼睛猛地瞪大,急的不知所措,往前跑了幾步,又定住,看了看周圍,抄起一根扔在地裡的腕口粗的木棒就跟着沖上山道。他想到白天裡少女纖細的身姿,心裡急的直冒火。
小樓的門是虛掩的。
金道振緊張的咽了咽口水,顫抖着推開門,卻在見到庭院的景象時,驚楞在原地。
少女踩在醉漢的胸口,月光順着她垂落的發絲淌在男人的臉上,她左手舉着泛着冷光的銀質湯匙,右手卻在男人瘋狂痙攣的眼睑上來回的比劃着。
“我見過很多瞎子,你想知道他們都是怎麼瞎的嗎?隻需要這樣……斜着插入淚腺。”少女甜膩的聲音好像在和人分享什麼有趣的事情,湯匙鋒利的邊緣靠近男人緊閉的雙眼“不要亂動哦,很快的,就像開牡蛎一樣,隻要咔哒一聲……”
醉酒的無賴發出瀕死動物般無助驚恐的嗚咽,尿腥味從褲子裡向外蔓延開來。
緊接着人癱軟下來,暈了過去。
“哎呀~怎麼這麼快就暈了。”女孩兒撒嬌似的軟着聲音抱怨,略感可惜的踢了男人一腳,好像孩童失去了心愛的玩具,然後嬌俏地偏過頭看向舉着一根木棒手足無措的金道振“哦~你是白天的那個?你……?”
“不是!”金道振慌忙扔掉手裡的木棒,卻不想本該落地的木棒不知怎麼回事卻砸在自己的腳面上,他敏捷的抱起自己受傷的腳,下意識就要痛呼。卻在看到朝他走近的少女時,把腳放下,生生咽下痛呼,逞強的維持自己的鎮定。
“你好像很疼啊?”少女踮起腳湊近金道振,少年聞到一股不屬于村子裡的鮮活的獨特的香味,那感覺就像輕忽的羽毛落在了心湖,泛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不……不疼的”金道振面色扭曲。
“可是,你在發抖呢~”少女用湯匙背面蛇形着遊走過他的臉、喉結、好巧不巧的停在他左邊的胸口,這個普普通通的湯匙好像能通電,刺激的少年脊背竄起無數電流。
金道振的喉結劇烈滾動,直到臉上感到呼出的氣息,他才驚覺兩人的距離已經過分的靠近,他眼神飄忽的往後退“要,要,要找人教訓他嗎?”
女孩兒突然笑出聲,銀鈴般的聲音應和着走廊的風鈴,奏出一曲危險的樂章。“真是好笑~小賊說大賊,白天裡還在偷看的小流氓,居然還想着幫我教訓别人?”
金道振臉騰一下紅了起來“我不是,那時候我隻是……”
女孩兒饒有興緻的看向面紅耳赤結結巴巴開口解釋的男孩兒,有些新奇,從她逃家之後,連續跨越了那麼多個時空,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在她面前表現的這麼傻乎乎的男孩子哩。
女孩兒眯起眼睛,隐藏起心裡的小小的惡趣味~“作為道歉的誠意,你來幫我做一件事情好不好?”
“好,什麼事?”金道振答應的毫不遲疑。
女孩兒不知從哪摸出一把閃着寒光的鋒利匕首,笑着把匕首塞進金道振的掌心:“不如~我們把他鲨了吧?”
金屬自帶的冰冷感順着手心冰的男孩兒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