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他走後發生了什麼,可是他左問右問,大人隻說在屋中休息。
他走之前明明還好好的,怎麼今天早上一醒來大人便蒼白如紙,像是被吸幹了血色。
趙頁着急如焚,已經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打算:“屬下若非大人母親收留,早已餓死街頭,如今我奉命保護大人,自然會不惜一切也要确保大人平安,哪怕豁出這條命。”
說罷,趙頁急匆匆的便要離開去淩宅,陸舒客冷聲喝道:“本官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他的聲音異常平靜,卻莫名令人心頭顫抖,就像是一條毒蛇潛藏在暗處,伺機待發。待到獵物上鈎,便會以雷鳴之勢死死纏繞住獵物的脖子,咬斷他的咽喉。
趙頁即刻屈膝跪下:“屬下擔心大人。”
陸舒客依舊保持着斜倚着的姿勢,一雙深邃的眼眸黑壓壓的,修長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着竹扶手,那模樣一眼晃過去,頗有些睥睨天下的帝王氣魄。
第二眼再瞧過去,卻莫名生出一種不可亵玩的孤僻,似是要将整個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局外人。
“可記得一開始,我對你的要求?”
陸舒客聲音沉穩有力,一字一句直人心底,令人遍體生寒。
趙頁知道,他生氣了。
跟了大人那麼多年,他知道大人一貫好脾氣。
可是為什麼在這件事上,他卻這般生氣。
而且他是好心啊。
然而,此情此景下,他隻能道:“忠誠與絕對服從。”
他有時候覺得大人固執得很,譬如大人在朝堂為官時,選擇輔佐四王爺那個薄情寡恩之徒,卻不選擇太子殿下這般良才,以至于落得如斯地步。
陸舒客擺了擺手,眉宇之間似有不耐:“既然知道,那就下去吧。”
趙頁雖是擔心,卻也不好再多言,隻能将求助的目光遞向孟蘭。
她覺得大人和平日裡有些不一樣,平日裡他雖然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可總帶着些儒雅之氣,到底也敢讓人靠近。
可是現在他渾身散發着的隻有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冰寒之氣,涼的人心寒,像是九尺寒冰孵化的惡鬼。
孟蘭不由得小心翼翼的試探:“大人可是有何打算?”
陸舒客微微沉吟:“你們且打聽打聽淩雲木要機關匠做什麼。”
孟蘭皺眉,心中對淩雲木這個人愈發不待見:“大人都這樣了,你還要幫她嗎?”
陸舒客神色淡然:“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
孟蘭心裡面有些不服氣,卻不得不依言退下。
-
且說淩雲木欲去逮捕江一秋前,召赤焰前來問話,道問那葉歸近日可有異常,赤焰搖頭,稱一切如常。
淩雲木又特地囑托務必看緊,若有風吹草動及時來報。
赤焰見淩雲木神色肅穆,工作比往常更為謹慎勞苦,自不在話下。
單說江一秋離開淩宅後,哼着小歌兒唱着曲兒,腳步輕快,心情十分不錯,比窮人錢袋子鼓起來還要快活上幾分。
正像是小白兔會遇上大灰狼,江一秋那滿身金光閃閃的錢味兒自然會吸引到膽兒大的窮光蛋。
這不,走在半路,他被人給截道了。
還是被一個自稱“無所不能”的神通道長給攔住了。
這神通道長年紀約莫三十多歲,生得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穿的是錦羅綢緞缯绡绫绮,端得是一派安正謹肅。
沒有幡布,沒有拂塵,沒有照妖鏡,整個一三無産品。
聰慧如江一秋,自然理也不理,徑直往前走。
江一秋:沒那個金剛鑽就别攬那瓷器活兒,啥也沒有就出來招搖撞騙,以為他傻啊。
神通道長并不在意他的态度,隻是沖着他的背影悠悠道:“閣下近日紅鸾星動啊。”
江一秋腳步一頓。
見他上鈎,神通道長乘勝追擊:“你剛剛已然見過那人,是也不是。”
江一秋沒轉身。
倒着回去了。
“是在下慧眼不識珠,竟錯過這等高人,道長莫怪。”
神通道長了然一笑,微微昂頭:“這年頭啊,招搖撞騙的太多了,頂着一身道袍便裝道士,披着一層人皮鬼也能做人了。”
“貧道便是因此才褪去道袍,今日偶爾路過此地,本想結識一位有緣人,沒曾想你竟将我當成騙子。”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頗為老态的擺擺手:“也罷,你且去吧,去吧。”
江一秋一聽,知道得拿出點兒誠意來:“高人這是何話,遇上便是緣分,你我一道去醉仙樓小酌一杯如何?全當賠罪。”
神通道長冷冷道,像是被侮辱一般擡腳便走:“怎麼,你覺得貧道缺你那一頓飯?”
江一秋連忙攔阻,且不說這人本事真假,既能猜到些,也要問上一問才是。
“道長莫氣,你我小酌一杯,權當在下賠罪。”
神通道長不為所動,江一秋巴拉巴拉說一大堆。
道長故作猶豫一番,終是點點頭。
這人上道,能處。
江一秋便帶着神通道長就近去往醉玉樓。
辛家主旗下的醉玉樓與淩雲木旗下的天仙樓分庭抗禮,來往客官絡繹不絕,喧鬧非凡。
其中不少皆是路過此地前往各處行商的生意人,辛家主罹疾,原在深宅中的辛夫人曲停機不得不代替丈夫頻頻露面,掌管家業。
隻是她性子溫和友善,在一堆豺狼裡可是吃了不少虧,也沒少被下人排擠。
又因着多日操勞之故,她身形較此前也單薄了些,若非小叔子幫襯,她簡直要活生生哭成個淚人。
江一秋過去的時候便正好遇上她,見她在櫃台前正和小叔子商議着什麼,距離略的有些親近。
江一秋心情甚好,張口便打趣:“真是郎才女貌夫婦管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