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個算盤她可是打錯了。
“說來淩雲木,你幹嘛一見面就跟我打架,我臂膀可是才落了新傷。”
淩雲木和荀鶴旁若無人一般親昵着,壓根沒聽見江一秋說的話。
江一秋皮厚,也不覺得尴尬:“喂喂喂,這兒還有個大活人呢,注意點公衆秩序。”
淩雲木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也是,死人才是最省事的。”
聽她這樣說,江一秋心想這人當真是越來越壞,脾氣亦是越發的爛了。
果然身居高位便易生妄自尊大之弊病。
莫聽在她身邊待着,肯定要被帶壞。
“有話好好說不行嗎,淩雲木。”江一秋一派懶散模樣,“見面就揮拳頭,略顯粗鄙吧。”
淩雲木沖着将一秋翻了個白眼兒:“說的你有多上流似的。”
她将荀鶴攬在腰間的手撥開,不過荀鶴自是不樂意,淩雲木腰帶上的餘溫還未散去,下一瞬便給又被一隻大手暖和上了。
淩雲木便随他去了。
江一秋:“在品德這塊兒,鄙下自是要比你上流的多。”
聽着江一秋這滿含陰陽怪氣的謙稱以及話裡有話的調子,淩雲木就想發笑:“今個兒真是七十老奶取帥哥,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烏鴉閣主竟也用上謙詞,自稱鄙下了。”
她這夾槍帶棒的話罕然的沒有引起江一秋針鋒相對的回怼,不僅如此,他甚至揚起眉梢,輕笑一聲,不緊不慢道:“随你怎麼說,不過我再如何也不會與一個道士在這種地方的櫃子裡發生些什麼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關系。”
“喲,說不過我就開始往我身上扣帽子了?看來是我之前高看你了。”淩雲木先是一楞,繼而意識到什麼一般嗤笑一聲,像是看什麼髒東西似的瞧着他。
這種伎倆她早年跑江湖的時候已經見爛了。
多得是男人們為了種種見不得人的目的往女人身上頭上潑髒水扣帽子,然後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指點點。
這個時代對女性本就不公,男女之間更是天然的階|級壓迫與剝削。
男人們的話如同金科玉律,更有不少被馴化的女人将其奉為圭角,趨之若鹜,好讓自己自投死路,作繭自縛,亦在無形中斬斷後來者的路。
若說之前她對他還有對手之間的尊敬,那麼現在她隻把他當做一個跳梁小醜。
江一秋被她這樣看着,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在遭受神明的審判,而他竟毫無反抗之力,那是一種來自遠古時期的壓迫感。
雖然他并不信鬼神。
她的眼神并不冰寒,甚至可以看得出那零星的笑意,她的笑也并非是譏諷或是嘲弄,而是帶着些殘忍的悲憫。然而這悲憫并非化為一道柔和的金光哺育衆生,而是化作一道利刃,狠狠刺入他的胸口,讓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慌。
都說橫眉冷對千夫指,可是在她這樣的目光下,絕對沒有一個人能保持鎮定。
淩雲木淡然開口,神色冷淡:“怎地不說話,撒謊沒打草稿,忘詞兒了?”
江一秋定了定心神,恢複尋常灑脫幹練的模樣,譏笑道:“你演技那樣好,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
“你再胡說八道……我可不敢保證暗閣那些老家夥會不會來崖州。”荀鶴目光不善的盯着江一秋,手下卻是溫柔的将淩雲木往自己懷裡帶了帶。
他家小木木就是脾氣太好,太善良,才會被人欺負。
聽到荀鶴滿是威脅的話語,江一秋心中騰起怒火,正欲出言不遜,荀鶴又道:“江湖上說話做事,可是要承擔後果的。”
他眼神深寒如九淵之下的冰刃,一字一句,像是淬了毒生了刺兒的石子般砸在江一秋心口。
而江一秋隻能攥緊雙拳,咬牙隐忍。
看着這微妙的氛圍,淩雲木心底有些疑惑。
這兩個人……貌似不合啊。
這麼說來她方才的顧慮是多餘的咯。
而且照如今局勢來瞧,雖說江一秋是暗閣閣主,可是荀鶴似乎處處壓他一頭。
被人當衆威脅,江一秋臉上自是不怎麼好看。
在暗閣時,他的行為動作便受他處處制肘,還美其名曰是為暗閣好。
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威脅他,他心頭如何不惱。
還有那些個長老,明明是他小叔叔的舊部,卻個個胳膊肘往外拐。
倘若他江一秋是個上不了堂的二流漢子,無法擔當大人便也罷了。
可是他清楚自己有掌管暗閣的能力。
他不甘心。
正在思量見,淩雲木的話将他的神思從深淵中拽了出來。
“不過我倒是想聽聽你為什麼要說這些……來污蔑我?”淩雲木尋了張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撐着下巴懶洋洋瞧着他,神色坦然,卻透着些審視。
江一秋冷笑一聲:“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敢做不敢當?”
淩雲木:“我可沒瞧見道士。”
念及那道士的裝束較為特别,江一秋心想莫非她不知道那是個道士?
于是他解釋道:“紅衣裳那人。”
淩雲木沉默一瞬。
玉師父?
“你覺得他是道士?”在淩雲木身旁站着的荀鶴發問,看着江一秋的眼神總帶着些上位者對下位者的诘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