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憋着股氣,靜靜看着他。
夥計道:“你愛當不當,不當快走,别打擾我做生意。”
顧昀扯過夾短褐就走。
夥計在後面道:“實話告訴你,這是衆所周知的規矩,但凡不足一文,都是要按一文收取的!你走出了我們這當鋪,你看看會不會有人給你更多的錢!本就是個不值當的破爛東西,還當什麼寶貝護着!”
顧昀沒有理會他,徑直走了。
一氣走出一裡,這次他挑了一個有人正在抵押自己東西的當鋪。
他想了想,沒有着急進去,等到先前那個人出來,偷偷跟着對方,走出一段距離,不見對方面上有懊悔之意,這才走進這家當鋪。
這件負責處理抵押貨物的人是一個老頭,他捏着衣服看了看,又聞了聞,慢吞吞道:“死當還是活當?”
利息、可贖回期限跟上一家一樣,也同樣不足一文要按一文收取,不過折舊價是一百六十文。
如此,活當可拿六十四文,死當可拿九十六文。
活當一個月利息準确點為3.84文。即便按一文算,也不會虧多少。
顧昀算着劃算,在這兒把夾短褐活當了。
老頭讓打下手的夥計給他撥了六十四文。
顧昀第一次拿到這個時代的錢。
這個王朝的錢,即銅錢,與大家熟知的銅錢一緻,圓形,方口,青灰色。
幾十枚銅錢,有些重量,足夠兩個人買到三天左右的口糧。
如果他不跟林嶽一樣,吃點高能量的東西。
例如各類面餅、林記飯(一大碗糙米飯配鹹湯)、雜燴湯(用各種禽類内髒外加骨頭熬出的湯,裡面添了豆腐和當季最便宜的白菜)。
那麼這六十四文可以用更久。
顧昀隻得所以知道的這樣清楚是因為每次沒有找到工作時,都會超絕不經意的從一條有着各種食攤的街道經過,望梅止渴。
顧昀退到當鋪櫃台最角落,背着門口,用早已編好,揣在褲兜裡的結實雜草繩把銅闆一個一個穿了起來,然後放進褲兜,手緊緊貼着。
他怕被扒手偷了。
小小縣城,據老霍跟他說,有大大小小不下五十個扒手。
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身揣巨款,他在當鋪裡面深吸兩口氣,恢複平靜過後,方才出門。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他總覺得有人暗處盯着自己。
背後起了一片冷汗,他加快腳步,埋頭往前走。七拐八拐,穿了數條或繁華或清靜的路,依然覺得有人暗處盯着自己。
他走得更快了。
“呼呼呼——”
他的雙腿宛如針紮,胃部絞痛,胸腔之内,似乎壓上一座山嶽,令他喘不過氣來。
呼吸聲一次比一次沉重,顧昀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轉,忙将木棍杵在地面,用以支撐身體。
正在此刻,蒙上一層霧水的耳邊卻傳來一陣輕輕的聲音。
顧昀費勁全力,辨認出了這陣聲音是什麼聲音,這是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顧昀腎上激素飙升,顧不得所有不适,杵着木棍,摸索着就往前走。
跌跌撞撞走出幾步,肩膀被人輕輕一拍,有人站到他的身後。
他的耳朵沒有聽錯,确實是有人在向他靠近。
事到如今,顧昀不再認為自己方才的感覺是錯覺,他心跳劇烈,狠狠咬住下唇,不動聲色握緊木棍。
隻要對方敢搶錢,他就捅向對方下/體。
你要搶我活命錢,我就要你,斷子絕孫。
對方卻沒有動靜。
似乎過了很久,顧昀眼前逐漸恢複清明,他小心朝前邁出一步,然後猛地朝前奔去。
這僅僅是個未完成的想法,身後這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叫他死死定在原地。
“阿昀?”一道熟悉的男聲在空氣中漾開。
顧昀心下一驚,歇了捅人的心思,他緩緩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正是林嶽那種俊朗非凡的臉。
顧昀松開牙關,緊繃的身體頓時松散下去,表情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夫君。”
單薄的肩,隻有幾分溫熱,隔着薄而粗糙的麻質布衣,五指能夠清晰感知。林嶽收回了手,目光淡淡,審視着他,道:“你的外衣呢?”
林嶽不認為顧昀會把自己的外衣放在橋洞附近,任憑太陽暴烤,畢竟還是值些許錢。
那麼,對方的外衣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