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文錢一個。附近有位老翁,做各類竹制品販賣,我向他打聽了價格,又給了他一大把幹柴,他同意以兩文錢買我一個裝水竹筒。”林嶽道 ,“我手頭有一文,你再給我一文就夠了。”
顧昀高高懸起的心,落了下去。
兩文,兩文還好。
顧昀小心翼翼掏出那串少了一些的銅錢,解開草繩,取出一枚,鄭重放入對方手掌。
林嶽笑道:“多謝娘子。”
顧昀收起銅闆,點了點頭。
林嶽去找老翁買竹筒,顧昀也跟了過去。
這位老翁住得離橋洞不遠,年紀挺大了,他和他的兒子兒媳住在一起,林嶽上門購買竹筒,老翁收了錢,還叫自家娘子往竹筒裡灌了滿滿一竹筒的井水。
買竹筒,贈水,顧昀開開心心接了過去,抱在了懷裡。
林嶽瞧着他開心,鬼使神差,道:“你嘗嘗水。”
顧昀奇怪道:“有什麼好嘗。”
林嶽道:“老翁家的井,說是甜水井,打出來的水是甜的。”
老翁笑呵呵道:“小子好記性,昨晚跟你閑聊了一句,你就記下來了。小娘子,你嘗嘗,不吹,确實是甜的水,鄰裡多少人都來我這裡打水喝呢。”
顧昀打開竹筒,清水潑了一點出來,打濕手指。顧昀低頭喝上一小口,果然是甜的,不是加了糖的甜,是清甜清甜的,冰涼冰涼的,與之前他們喝的那條溪水裡的水,有些相似,但要更加清甜和冰涼。
“好喝。”顧昀給出肯定的評價,将竹筒遞給林嶽,“你嘗嘗。”
林嶽接過竹筒,目光不經意掃過他的嘴唇,撞見一片濕潤的淡紅。他垂下眼簾,喉結滾動,喝了一口水,确實好喝。
老翁嘴笑得合不攏,對他們道:“以後想喝,可以再來打,水嘛,不值錢。”
顧昀點頭應下,嘴很甜得說他一臉福相,一定長命百歲。
顧昀跟林嶽待久了,話說得好些了,說這樣的長句,本地人不需凝神去聽,也能聽懂了,不過林嶽說話與這地人的口音不同,故而顧昀也染上了一點林嶽的口音。
時日不早了,林嶽還要去馮牢頭家,他合上竹筒,拉上顧昀,準備走了。
正在此刻,不遠處,一處竹籬笆圈起來的破舊小院,傳來傷心的哭泣聲。
顧昀擡頭看去。
老翁背着手,也走了出來,渾濁的眼睛,朝那一看,收回了視線,道:
“那戶家人的女婿不見了,女兒帶着孩子,回門求着娘家人幫忙找人。
“依我說,他家女婿沒事,我以前見過他的女婿,實在不成樣子,不過進了鋪子做夥計,有個收入,便在外充什麼老爺,各種請客吃飯,還在花街有了幾個相好。
“依我看,指不定在那個相好房裡,逍遙快活!”老翁啐了一聲,“圖女婿家出的十兩聘銀,這就把女兒嫁過去受苦,真沒有良心。”
老翁兒子出來讓他少說兩句,又送林嶽顧昀走了。
路上,顧昀有些心不在焉,他由此想到了趙水來。
那家失蹤的女婿不會就是趙水來吧?有這般巧合嗎?
細細想來,其實也不算巧合,趙水來宵禁之前,還在縣城,大概率是縣城裡的人,他要娶妻,不出意外的話,同其他人一樣,擇近娶妻。
聽老翁說,他的人品不好,縣城裡的好女兒自然沒有人願意嫁給他,退而求其次,那便是那些臨近縣城的人家的女兒。
縣城裡頭和外頭生活差别還是有些大,趙水來人不行,但趙家若是肯出高價聘禮,縣城外頭的人家肯定有人願意将女人嫁給趙水來。
顧昀咬着後槽牙,想:死人不會說話,隻要他不說,誰知道趙水來死了。
不對,顧昀想到趙水來的同夥,那個疑似人販子的女人,對方參與了此事。
趙水來消失不見,對方肯定能夠猜到,他跟趙水來的失蹤有關,甚至猜出,他殺了趙水來……
可,這又怎樣?
那女的夥同趙水來綁架販賣人口,難道她敢捅出去,把他們的密謀,弄得沸沸揚揚?
那到時候倒黴的還不知道是誰,畢竟他們綁架販賣人口是有目擊證人的,而他殺人,可沒有目擊證人。
除非她肯拿錢收買縣太爺,保自己脫身的同時,壓死了他殺人。
但聽那女人和趙水來的對話,她和趙水來的關系并不好,或許就是見過幾面的陌生人,不出意外的話,她不會為了趙水來付出大量金錢。
顧昀定下了心,同林嶽來到馮家。
他們出發時間早,即便在老翁那裡耽擱了一會,來此,也還是早。
馮牢頭這會兒連床都沒起,更别提去當差了。
馮家的下人都打着哈欠在做事,瞧見顧昀林嶽,想起馮牢頭昨夜的囑咐,忙請了進來。
在馮家正堂做不到一會,馮牢頭起身了,喚了林嶽,兩人去到書房議事。說是書房,其實就是一個擺了幾本書的房間。
顧昀坐在正堂,等着林嶽。
一個長相說不出漂亮,也說不上醜陋,但隻見一面,便會令人難以忘記的婦人帶着奴仆模樣的一個老婦走了出來。
顧昀站起身來。
婦人自我介紹是馮牢頭的媳婦,大家都叫他馮夫人,最後笑着命人拿出點心茶水招待他。
顧昀此時此刻還不知道這個馮夫人,會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