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洗漱完畢,裝了滿滿一竹筒溪水,朝縣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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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和門房直到天快亮時,才回來,兩人自去清洗一番,等着馮夫人召見。
天亮,馮夫人召見他們,詢問事情處理得怎麼樣。
兩人皆答處理好了。
馮夫人道:“人斷氣了麼?”
門房答道:“沒有。”
馮夫人皺起眉頭。
門房又道:“不過荒山野嶺,無人醫治,很快就會死了。”
馮夫人道:“你們沒叫人看到吧?”
門房忙道:“沒有。”
馮夫人看向小妾。
小妾垂着的眼皮下頭,眼珠輕顫,她小聲回道:“夫人放心,沒人看到。”
“行了,下去吧。”馮夫人道。馮牢頭這時也起床了,他命人去城門,看到林嶽,把人帶過來。馮夫人趁着這個時間,同馮牢頭說起自己昨晚的想法。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借着趙娘子這個事情,拿捏林嶽……”
“拿捏他做什麼?”馮牢頭道。
馮夫人道:“自然為我們所用。你不是想要往上升嗎?他肯定有主意。這種有着軟肋,才思敏捷的人,辦事才會妥帖,比你那些兄弟,好了許多。”
馮牢頭道:“說他就說他,打壓我兄弟做什麼?”
馮夫人恨鐵不成鋼,道:“你便說,要不要往上升?”
馮牢頭道:“自然是想的。”
馮夫人道:“那你聽我說……”
這頭,林嶽和顧昀一進縣城,就被馮家下人看到,要他們跟自己走。
今日工地那頭事情多,開工時間早,林嶽拖他去同老匠師說一聲,晚些才去,便帶着顧昀,自個去了馮家。
第二次登門,輕車熟路。
林嶽和顧昀到了馮家,林嶽又被馮牢頭請到了書房,顧昀則留在正堂,由馮夫人招待。
顧昀以為這次同上次一樣,他隻需要在此吃些茶水點心,等到林嶽出來,就能走了。
這兒的點心茶水不錯,他樂意在這兒待上一會。
誰知馮夫人同他閑扯了一點家常,就問他知不知道趙水來。
顧昀險些沒有拿穩點心,他維持着平靜,道:“知道。”
馮夫人道:“他失蹤了。”
顧昀裝作驚訝。
馮夫人歎氣,道:“我知道這事是你們做的,不過這沒什麼關系,他找你們麻煩,受到報應也是應該。昨晚,趙水來的娘子來了,問起趙水來拜托我家那位辦什麼事……我們與你們是一起的,自然不能告訴她,誰料趙家娘子一頭撞在花圃圍欄棱角上頭,死了。”
顧昀認真聽着她的話,聽罷,又在心裡重複一遍,這才完全聽懂她的話:“趙家娘子……撞死了?”
馮夫人等她回複等得有些不耐煩,林嶽的娘子,反應似乎比常人慢上一拍。她壓了壓情緒,道:“确實。”她一指前院左邊花圃,“就死這兒。”
顧昀隻覺喉間湧起酸澀之意,他放下點心,吃不下了。
馮夫人道:“如今我們兩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都逃不了,要相互幫襯才是。說來,我家若不是為你家,也不會卷入命案裡頭,你們莫要忘本才好。林嶽有本事,他要有什麼想不開,你身為他的娘子,理應好好勸他,别叫他沒入歧路。”
顧昀不答。
馮夫人道:“林家娘子,你可在聽我說話?”
她連顧昀叫什麼也沒有問過,直接拿了林嶽姓氏,中間加個家字,稱呼林家娘子。
正如她稱呼趙水來的娘子一樣。
她自個倒是一開頭就說自己馮馮氏,要人稱她馮夫人——馮馮氏,前頭一個馮是夫家姓,為的是表明自己是哪家娘子,後頭的馮氏,就是原本的姓氏。
日常,大家稱呼出嫁女子是原本姓氏加上娘子,未出嫁的女子,或者不知道對方出沒出嫁,看着又很年輕,就稱小娘子,或者姑娘,小姐。
這地方,稱小娘子比較多,其它地方就不一樣了,一個地方,一個風俗。
這是老霍告訴他的。
馮夫人說來,也該稱為馮娘子,官員配偶才能稱呼夫人。
她是違制了,不過這兒離京城遠的很,從上往下,一派散亂,沒人管事,她稱也就稱了,也不止她一個人,更不是她一個人最先稱的。
這事,顧昀才後來知道,他現在就知道這馮夫人在給他和林嶽挖坑。
——她半是威脅半是看似親近的在逼他去做伥鬼,勸解林嶽,讓林嶽一心一意,不計報酬,給他們馮家做事。
俗稱,吸血。
什麼叫馮家是因他們卷入命案裡頭?答應趙水來來找他們麻煩的是馮家。
如果不是馮家沒有答應趙水來,趙水來怎麼會死,趙家娘子又怎麼會找到馮家來,丢了性命?再追根究底,這事就是趙水來這個孽障造的孽。
馮夫人把錯推給受害者,未免太過好笑。
趙家娘子自己撞死了?顧昀懷疑是馮家弄死的,這樣的家,為達目的,有什麼做不出來。
林嶽給他們馮家白白做事?
什麼玩意,也配?
顧昀面對馮夫人催命一樣的反問,含糊道:“我沒有什麼見識,什麼也不懂。家裡家外,都是我夫君做主,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都聽他的。”
馮夫人皮笑肉不笑,道:“林家娘子,這你就不對了,夫妻本是同根生,你不能什麼事情都依靠林兄弟,人食五谷,精力總是有限,把他累垮了怎麼是好?”
有道理,如果不是為了坑害他們。
顧昀隻一個勁咬着自己沒有什麼見識,什麼也不懂,絕不答應馮夫人要他勸解林嶽的事情。
馮夫人說着說着,來氣了,不同顧昀說了。
顧昀樂得自在。
經此一遭,他再不顧忌什麼,懷着報複心理,吃了一盤點心,又喝了兩杯茶,最後又摸了兩個秋梨,一把炒瓜子,揣在懷裡。
這是上門打秋風了?
馮夫人冷冷盯着顧昀。
顧昀看了看她,伸出邪惡的爪子,又摸了一把炒瓜子,揣在懷裡。
馮夫人不愧是馮夫人,這樣也還存着理智,沒命婆子把裝着瓜果瓜子的盤子碟子收了,隻是對他說:
“城外的泥腿子,到底上不得台面。”
顧昀微笑,把盤子裡的炒瓜子全摸走了。
馮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