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得益于先女帝當年開疆拓土打天下,迫使四方八國與大魏貿易往來交易,開放互市的便利。
通往西域三十六國的荒漠常年呼嘯着殘風,夜則妖魑舉火,爛若繁星。晝則劣風擁沙,散如時雨。
雖是荒漠,沿途也設置了不少的驿站酒肆。
陸玉從長安快馬疾馳,穿過樓蘭借道前往車師,抵達此處,已經花了十日。
一路沒怎麼休息,光快馬就跑死了五六匹。
陸玉随堂倌的指引坐在案前,摘下擋沙的帽笠與面紗。
“您要點什麼?”堂倌在一邊問。
“酒肉菜全上,打包一份帶走,馬喂好,開一間房今晚在此過夜。”
“好嘞。”
這家驿站沒什麼人,稀稀倆倆幾個過路客。陸玉将護身長劍放在案上,彎下脊背去。
這幾日沒有好好休息,縱馬趕路的時候不覺得累,這會松弛下來,疲乏全湧上來,身體格外疼痛疲憊。
她呼了口氣,從懷裡拿出輿圖看了看,如果順利的話,按最近的路線,隻休一晚,再快馬奔馳三日左右就能抵達車師。
盡管這已經是她能達到的最大速度,仍然令她焦心。
她攥了攥手心。
莫名的,陸玉忽然覺得有人在看她,她擡首環望一圈,沒有發現異常。
不管了,先吃飽再說。
陸玉吃的很快,吃完食案上的食物,便進了備好的房間,懷劍上榻而眠。
一刻不停的趕路分外消耗體力,她需要充足的休息。
趕路過程雖累卻也順利,陸玉沒有多想,很快沉沉睡去。
“這個人也帶走……”
昏昏沉沉間,似有人在說話,聲音粗噶,仿似面目可憎的匪賊。
“帶走帶走……”
“那個屋也有人嗎?”
“老大,也有,是個壯漢……”
“都帶走……”
好像有人搬動她的身體,她被扛起來,懷裡的長劍也被抽掉。
陸玉睜不開眼。
她感受得到有人似乎将她擡到了什麼地方,但她醒不過來。睡夢中,她開始心跳加速。
不對。
自己不可能睡得這麼死,哪裡出了問題?
難道是……驿站的酒菜?
陸玉無法動彈,竭盡全力想要睜眼反抗,手臂機械地甩了下,碰到了什麼。
被打到的人聲音毫不掩飾,道,“老大,這小白臉好像要醒了……”
“媽的,這也能醒?藥下的不夠?打暈他!”
“呃……”頸後一陣劇痛,陸玉徹底沒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天已亮。
她恍恍惚惚着,搞不清自己昏迷了幾天。
動一動身體,手腳均被麻繩綁住,粗糙麻絲摩擦她的手腕生疼,勒出血痕。
她回神,這才看清自己在牢車裡。
“你醒了。”
對面一個壯漢道。
陸玉把眼睛看向對面。除了她,牢車裡還有兩三個男人,臉色灰敗,都和她一樣被緊緊縛住。
那壯漢接着道,“看你容貌,是中原人吧。”
陸玉警惕着,眨了下眼,還是開口道,“嗯。我睡了多久?”
壯漢倒是笑了,“你怎麼不問問我們為什麼被抓,被抓到哪了?”他努努嘴,“他們倆剛才醒的時候每個人都問了我一遍,哭了半天。”
牢車四周蒙着幕布,分不清現在到了哪裡,隻知道現在是白天。
嘩啦啦車輪行進中,除了她們的牢車,能辨别出仍有幾車人同他們一樣被抓做勞力。
壯漢繼續道,“沒多久,從我們被抓到現在的話,也就過了不到兩日。”
他側了側身體,伸出手指戳了戳幕布,“我聽到他們說話了,今天已經到車師了。”
陸玉一愣,這麼快?
遠比她計劃的路線快了近一半的時間。這些綁架的惡賊能這麼快通向車師國内,必然沿途有疏通的門路。
算是因禍得福,陰差陽錯。
“為什麼要把我們綁來車師?”她問。
壯漢恨恨捶了一下牢車欄木,“早就知道道上有人販子拐人販到軍隊,沒想到老子也栽了……”
陸玉提起了精神,“軍隊?車師的軍隊?”
“嗯,”壯漢見她似乎有興趣,潑她涼水,“别做夢了,我們這種被買進去的就是雜勞力,能把你當人看不錯了,别妄想掙軍功往上爬。”
陸玉沒有做聲,反而安定了下來,安靜地坐在牢車一角。
“哎,我說,”那壯漢往前蹭了蹭,放低了聲音,“我觀你精神氣貌不是凡人,不如我們聯手逃走如何?”
陸玉眉眼沒什麼波動,擡眸道,“我們會被賣到車師哪支軍隊?”
壯漢道,“不好說,不過上來肯定進不到大軍隊的,我們算什麼東西……”他接着道,“一般先被骨都侯治下的軍隊接收,如果上面的軍隊有需要,骨都侯就會往上面輸送勞力……”
陸玉面目沉斂,緩緩問道,“你知不知道,一個姓陸的骨都侯?”
“嗨,左骨都侯嘛……”
“你知道他叫什麼嗎?”
“沒刻意記,總之是個大魏人。聽說是大魏人投降,就在這邊紮根了。”
陸玉心裡狠狠一沉。
“我們……會被送到這個人的手裡嗎?”
“以前的話不好說,左右骨都侯分治兩軍,進了城内營地才會知道被分配到哪裡。不過最近右骨都侯随軍出征,還未歸來。目前接收勞力的也就左骨都侯了……”
壯漢倚在牢車欄上,歎了口氣,“咱還算幸運的,聽說左骨都侯比右骨都侯仁義一點,至少不會虐待俘虜囚徒……”
陸玉心口劇烈跳動。
左骨都侯,會是長兄陸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