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上遊連接的隻有大魏宮阙。
陸玉上午心中的那點怪異終于化作不安。
“現在該如何?”隽武詢她意見。
陸玉凝眉思索片刻,“不要聲張,當做沒有此事。”
“我再入宮打探一番。”
“必要時……借我兵一用。”
“保持聯系。”
隽武點頭。
陸玉從官署出來,再奔大魏宮廷。
步至長秋宮門前,陸玉再次求見女帝。
很快,那位張常侍再次從長秋宮門中出來。
“梁王殿下。”
陸玉恭謙道,“打擾常侍,方才忘了。我離開長安前,陛下曾答允我若是能平安歸來,便将駿馬白玉佩還與我手。那塊白玉佩是我家傳之物,甚是重要。想問問陛下何時可以歸還于我?”
張常侍眼珠微轉,應下陸玉,“殿下稍等。”他轉身,進了長秋宮,不多時,他推門出來,“梁王殿下,方才奴才問了陛下,陛下說待她風寒好全後,會召殿下前來取玉。”
陸玉拱手,“多謝常侍。那我便不打擾了,若是陛下需要我侍疾,可随時傳召我。”
她轉身。
登時變了臉色——駿馬白玉佩是她編的。
陸玉指尖攥到泛白,絲絲縷縷的寒麻遍布她的後脊背。
宮中原本遍布的守衛一霎在她眼中變得陌生。
她難以确定,這些人是否還聽從王令。
陸玉胸腔心髒劇烈跳動。
天子,或許……
被軟禁了。
出宮後,車夫問陸玉,“家主,回王府嗎?”
陸玉在車中沉思片刻,脫了顯眼的官服,“你回王府,我晚些再回。”
她跳下馬車。
陸玉深夜而回,陸啟兩口子已經睡下,陸蕭未睡,見她回來後,吩咐庖廚做了些吃的。
陸玉坐在食案前,吃的有些走神。
“善舟這幾日怎麼樣?”她這幾日也沒顧上她,長嫂去世這件事,不知道陸蕭怎麼跟善舟說的。
陸蕭面有哀戚無奈,“那日告訴她了。”
“她知道後,沒有哭鬧,在金金的靈堂裡靜坐了一晚上。”
陸玉垂下眼眸,抿了抿嘴。“她長大了。”
二人靜默不語,良久,陸玉道,“師傅還在嗎?”
“在,不過她經常出門遊玩,回來時辰不定。說在這裡再待幾日,便要帶冷绾離開了。”
陸玉定了定神。眼色沉斂。
“師傅現在不能走。”
“長兄,你也得幫我。”
……
已是未旦時分。
兄妹二人從正廳出來,各自面目沉重。
而陸玉将要回房,卻見守夜侍從匆匆而來。
“家主,有人求見。”
陸玉皺眉,這個時間求見?
“何人?”
“沈宗正。”
片刻後。
王府谒舍。
“這個時候找我,想來不是來叙舊的吧。”
陸玉差人奉茶給沈施甯,沈施甯深吸一口氣,“隽武找的是你吧。”
陸玉眯眼,謹慎道,“如何?”
“你不必防我,劉常侍的屍體是我明裡暗裡給隽武遞的消息。隽京兆尹為人剛正,我在朝中還未至紮下腳跟的地步,這種事情不能随意說于他人聽,隻能暗中觀察何人可信。”
“隽武為人中立,民間也多有贊名。故而選擇了他,沒想到,他選擇了你。”
“你何時察覺有問題的?”
“其實在你離開長安前,我便感不對勁,隻是,說不上來。”
“這次風寒後,我一面也未曾見到陛下,旁敲側擊問了朝中其他人,他們也未曾見,直到今日你亦在宮外求見未果,更加坐實我心中疑慮。”
“君有疾無論如何總會有臣子在奉,但這次,卻是一個黃門侍郎緊随陛下身邊,不覺得奇怪嗎,此人此前雖有耳聞,但并非陛下心腹。”
陸玉靜言。
沈施甯說的沒錯。
“我不信你一點也沒察覺。”
陸玉眨了下眼,承認自己已有所慮,“嗯。”
沈施甯道,“我今夜前來,是想和你談合作。”
“你我都是陛下親自拔擢上來的人,此時内讧沒有意義。”
“若當真……”他頓了頓,“若當真改朝換代的話,你我也定然會被清洗。”
“我在朝中職權不如你,若你有需要我之處,我定會鼎力相助。”
他知曉陸玉不會輕易應下,從懷裡拿出一個漆盒打開,“這是我的宗正印信。你若是擔心我反咬你,可将印信暫時留于你處。”
陸玉看了一眼盒中銀光暗現的龜紐銀印。是本朝宗正銀印無誤。
對于大魏官員來說,印信是證明身份極其重要的憑證,若是丢失将是斬首大罪。若外派公辦,紐印必然随身,不可或缺。
他誠心至此。陸玉沒再說什麼。
她擡手,蓋上了那個盒子。
沈施甯有些急,“到底如何才肯相信?”
“我信你。”陸玉淡然道,沈施甯倒是有些意外了,她繼續道,“等我明日進宮再探。”
谒舍裡一燈如豆。
她望向漆黑無光的夜幕,“或許,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