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陸玉起了個大早。
穿着洗漱完便登上了趕往宮廷的馬車。
陸玉如常進宮,心境卻已與昨日兩不相同。
她不着痕迹地觀察宮内的兵衛,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似乎都帶着一種勃勃的按劍随時而動的危機感。
陸玉下車,再次往長秋宮去,這次她還未開口,門外便有生臉的小常侍攔住了她,“使君留步,敢問使君有何要事?若無,陛下仍在休養,還請使君不要叨擾陛下龍體康安。”
他态度略傲慢強硬,陸玉穩然不動,肅然反問道,“你不認識本王嗎?”
小常侍一瞬慌亂,“啊,奴,奴才是新來的,張常侍還在内中侍奉陛下,奴才眼拙,尚認不全朝中諸位使君。使君恕罪……”
陸玉反将一軍,引小常侍大亂陣腳連臉認罪,陸玉緩和了臉色,“常侍不必慌張,本王也隻是前來問安陛下。”
那小常侍正要說什麼,陸玉擡手,“本王知道,陛下暫不見人。”
她後退幾步,面朝長秋宮正門,掀袍恭正下跪,高聲道,“微臣陸時明前來探望陛下,望陛下龍體早日康健。若有遣使侍奉,臣願,肝腦塗地。”
小常侍慌張道,“使君,不可大聲喧嘩……”他攔不住,又不敢真的去捂陸玉的嘴。
但陸玉話已高聲出口,再難收回,陸玉整服起身,笑道,“常侍不必慌張。本王擔憂陛下過甚,臣子念君之情,常侍需得體諒。”
“使君說的是……”
陸玉轉身離開。
陰雲密布在魏宮上空,難以預料何時降下滂沱大雨。
回府後,陸玉一直待在書房裡。心中的不安越發深厚。有悶雷擦過天幕,壓抑而滞悶。
陸玉打開窗透氣,無月的夜。
卻有雀鳥飛來。盤旋于陸玉書房屋頂之上,啾鳴不息。
陸玉似乎感受到什麼,忙出書房,灰雀急促撲棱着翅膀,陸玉伸臂,它安然落在陸玉手臂上。
陸玉安靜聆聽雀語。
片刻後。
“來人!”
“去通知他們,馬上陳兵備戰!讨伐賊人!”
她急急跑進陸蕭房内,帶着一手的血和掌中鳥雀的屍體,“長兄,該動了!”
……
未央宮内。
“啪!”響亮的耳光抽在樊長禦臉上,張常侍揪起她的衣領,惡狠狠道,“你放出去了什麼?”
“住手!”女帝坐在王位上,被兩側的侍衛按住肩膀。阿颀護住女帝,“放肆,你們豈可對陛下無禮!”
張常侍絲毫不理會女帝,從袖子裡拿出一根弓弦扯在手裡緊了緊,威脅樊長禦道,“看來不給你點苦頭吃,你是不肯說了……”細長弓弦陡然勒緊樊長禦脖子。“呃……”
“住手!”女帝再次想要起身,被侍衛緊緊控制住。她看向漆屏後端坐的人,“皇舅,你到底想如何?”
永昌王江文慢步從屏風後出來,堅直身軀猶有當年年輕時的幾分風采,桀骜而老謀。
“本王想做什麼,陛下已知,何須多問。”
女帝緊緊攥住手心。
“母上待你不薄,又是母親的同胞兄弟,為大魏立下赫赫戰功……朕不明白……”
江文看向女帝身後先女帝的畫像,目色悠遠而懷戀。
“她想要王位,我幫她拿到了……她想要什麼,做兄長的總要幫她得到……”
他緩步朝女帝所在的王位走來,壓迫着逼近的每個人,阿颀擋在女帝身前,被侍衛押住。“放開……不可對陛下不敬……麟兒……”
江文沒有動女帝,他隻是望着這個安然坐在王位上的小女子,忽然感受到一種她有,自己從不曾有的東西。
一種坦然。一種天然就該是我的坦然。
他将目光從女帝身上又移到先女帝身上,“元兒,她和你很像,但又不像……”
“你不配叫母親的乳名。”
江文慘然笑笑,“我和她,你懂什麼……”
他臉色漸漸變得陰沉,鷹隼一般的眼珠直視着女帝,“說,玉玺在哪裡。”
女帝不語。
另一邊,樊長禦遲遲不肯說話,被張常侍勒斷了氣。江文見狀,也隻是擺了擺手,樊長禦屍體被帶下去。
“你不說,我也會找到。你方才,是讓人通風報信了吧。”
白日裡女帝原本被軟禁在長秋宮,陸玉那一聲大喊,江文出于直覺,為保險,将
女帝轉移至未央宮。
女這幾日被軟禁,既無筆墨,更是被嚴防死守寫血書,江文一時不知女帝如何用鳥雀傳信。
但已至此,沉重夜幕要拉開了。
女帝眼色一顫,但仍沒有低頭,淡然而沉斂地望着江文。
江文望着女帝,“來人。”未央宮宮門被打開,門外軍隊已集合備戰。
“準備。”
“喏!”
……
從來沒有哪個夜晚能如今夜這般,震蕩長安。
長安城門,隽武帶人馬披堅執銳,嚴陣以待守住城門,以防外軍入城支援。
城内,大魏宮廷。
章城門外,周泰率城中殘餘虎贲軍,向陸蕭彙報,“校尉,城中所有虎贲軍集合完畢。”
陸蕭握緊腰間長劍。
“守住城門。”
“喏!”
白虎門。
一如往日一般有宿衛守門。
沈施甯帶着自己的“侍從”近前來,“在下沈恒,入宮取冊案。”
他走這個門已經很熟,經常進出宮操辦公務,宿衛不多疑慮,順利放行。
待離遠後,他身側低着頭的“侍從”擡起頭來。
“沈宗正,多謝。”
白虎門并非軍衛把守重地,文臣進入不會被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