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用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柔軟而脆弱的皮膚,“我知道你愛你的哥哥,我也知道你認為你欠他的——”
“我确實欠他一條命,”她憤怒地說,“那天晚上,他救了我的命,他阻止了格倫——”她停住了,嘴唇緊閉。
他的胃開始翻騰,他已經猜到了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但他必須确定,“什麼,凱克萊爾?他阻止了你繼父打你嗎?”
她走開了,雙臂抱在胸前,表情陰郁,“他阻止了那個混蛋強迫我。”
克萊爾轉身離開了利維眼中的同情,“現在你知道我欠他什麼了吧?”
“沃德的律師為什麼不在法庭上提出這一點?”
她慢慢地繞着桌子走,手指劃過木桌邊緣,“我告訴過你,他覺得法官不會相信我。”
“為什麼不呢?”
她停頓了一下,“因為我曾經多次被警察找麻煩,這就是為什麼他的律師不相信我,為什麼法官不相信我。我才是格倫出現在我們生命中的原因,十歲時我從商店偷東西時他把我帶走了,然後遇到了我的母親,六個月後,他們結婚了。”
“這些都不是你的錯,克萊爾。”
“是的,就是我的錯,即使我知道逃課會讓我挨一拳,頂嘴會讓我唇破血流,我還是不斷惹麻煩,不斷需要迪倫保護我,救我。”她的喉嚨哽咽了一下,咽了口唾沫,“那天晚上惹格倫生氣的人是我。”
“你不應該為格倫試圖對你做的事而責怪自己,你隻是個孩子。”
他為她辯護,讓那個讨厭的腫塊變大了,“但我知道最好不要逼他。”
“發生了什麼事?”這一次,他溫和的語氣沒有激怒她。相反,這讓她感到安全,而且明顯想哭。
她能告訴他嗎?她告訴了迪倫的律師真相,但他不相信她,之後她再也沒有告訴任何人那晚發生了什麼,她從來都不想告訴任何人。
直到現在。
“格倫每周和幾個朋友打幾次壘球。”她遲疑地說着,不确定該從哪裡說起,“那天晚上我回家時,他和幾個朋友正在家裡喝酒。我試圖無視他們,但格倫卻因為我那天逃了幾節課而對我大發脾氣。”她清了清嗓子,又開始繞着台球桌走動,“我……天哪,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當時就爆發了,我讓他當着所有朋友的面放尊重點,我其實能看出來他在努力控制自己,能看出來他變得越來越憤怒,但那都沒用。我恨他,我想讓他丢臉,想讓他遭受哪怕一點點過去五年裡我們所遭受過的痛苦。”
“讓我們坐下來,我們可以——”
“不,我不能坐。”她感到利維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她圍着桌子轉來轉去,但她無法保持靜止,她必須不停地走動,“他的朋友走了,我知道我會挨罵,但我太傲慢了,我不在乎。當格倫走進我的房間,當他打我的時候,我甚至沒有畏縮。”
“你反抗了嗎?”
“我想,我想把他撕成兩半,但我很早就明白,反抗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所以我站在那裡,默默忍受,他打我,罵我,侮辱我,我都忍了,然後我讓他滾蛋。”
當她這次經過他身邊時,利維伸出手,用手抓住她的胳膊,說:“你勇敢地站了起來。
她哼了一聲,“我是個白癡,我的話剛出口,拳頭就變了,變得更重,更快。他把我扔到床上,我以為他會離開,一切都結束了,但他沒有離開,他跨在我身上,一次又一次地打我。”
她停了下來,回憶起當時她有多麼憤怒。她如何忍受着痛苦和口中血腥的味道,堅持着自己的憤怒。
“當他打我的時候,”她繼續說道,“他一直在罵我。”她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嘔吐,“但直到他壓在我身上,我才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麼。”那一刻,她的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這是沃德進來的時候嗎?”
她搖了搖頭,“白天,他為當地一家木工公司工作,每周有幾個晚上在社區學院上課,其它晚上,他在一家意大利餐廳當服務員。”
“你媽媽在哪兒?”
“經營酒吧,格倫已經退休,開始經營一家保安公司,但失敗了,錢很緊張,她更喜歡工作而不是呆在家裡。”
利維揉了揉她的胳膊,他的撫摸很舒服,“所以隻有你和你的繼父。”
她點了點頭,“當我意識到格倫要做什麼的時候,我氣得發瘋,對他又打又踢。我肯定讓他大吃一驚,因為我竟然能從他身邊跑進廚房。我幾乎跑到門口時,他抓住了我,把我摔倒在地。”她仍然能感覺到格倫拉扯她頭發時的刺痛,仍然能感覺到他把她的頭撞向肮髒地闆時的劇痛,“他用一隻手掐住我的脖子。”
她抓撓着格倫的手腕和手臂,驚恐萬分。但格倫隻是咒罵她,并收緊了雙手。當她開始哭泣時,他再次把她的頭撞向地闆。一次又一次,直到她隻想滑入視野邊緣的黑暗中。
“克萊爾?”她擡起頭看着利維的眼睛,看到自己的痛苦反映在那裡,“你不必繼續了。”
“沒關系,我……我想,我想告訴你。”
過了一會兒,他點了點頭,靠在台球桌上,把她拉過來,他雙臂摟住她的腰,這是她記憶中第一次,她感到安全,感到安慰。
“接下來,”她說,“格倫好像從我身上彈開了,我翻到一邊,看見他和迪倫在打架。”
“沃德怎麼知道你遇到了麻煩?”
“他沒有,他會回家換衣服再去餐廳,迪倫沖我大喊,讓我出去,找人幫忙,但我太傻了,動彈不得。”
“你并不傻,”利維安慰道,“你隻是害怕,可能還處于震驚之中。”
“但如果我去尋求幫助,如果我一開始就聽了迪倫的話……”天哪,她真是個白癡,“我以前從沒見過他們打架,格倫又高又壯,喝醉後很兇。沒過多久,他就把迪倫打倒了,他……他朝迪倫的腦袋踢了一腳。”她記得格倫的腳踢到迪倫頭骨上的聲音,她的喉嚨哽咽了,說話變得很困難,“我還以為他死了。”
“你還好嗎?”利維撫平她的頭發,雙手捧着她的臉,凝視着她的眼睛,“你需要休息一下嗎?”
她搖了搖頭。如果她現在不完成,就永遠也完成不了,“我甚至不能尖叫,我隻是盯着迪倫,希望他能站起來,希望他沒事。當我擡起頭時,格倫正朝我走來,他的一隻眼睛已經腫得睜不開了,嘴唇裂開,流着血,但他……他臉上帶着微笑。我站起來,從櫃台上抓起一把刀,但我的手汗津津的,抖得那麼厲害,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握住刀的,那一刻,我比任何時候都更想殺了他。”
“我見過那種虐待,那種恐怖對一個人造成的傷害,”利維用他平靜的聲音說道,“它如何迫使他們在正常情況下永遠不會做的事情。”他用一隻手捧着她的臉,看到他眼中的痛苦,她的心碎了,她知道這種痛苦是因為她,“我讨厭知道你受苦了,你被迫忍受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把你推到了邊緣。”
她摸了摸他的臉,他英俊、堅強、正派的臉,希望他能看到她無法表達的感激之情。他轉過頭,吻了吻她的手掌,她蜷起手指,放下手。
“我沒有機會知道我被推到了什麼程度,格倫向我撲來,扭轉我的手,直到我的手腕骨折,我扔掉了刀。”
“我知道沒有人能幫助我,我的生活将永遠改變,我再也不會和以前一樣了。”
“但是迪倫阻止了他。”
“是的。”謝天謝地,“他拿着格倫的壘球棒——格倫把它放在門邊,然後我就聽到……砰的一聲。”她咽了咽口水,“格倫的眼珠子翻了上去,他倒下了,我擡頭一看,迪倫搖搖晃晃地站着,幾乎站不穩,手裡還拿着球棒。”
利維仰起頭,呼出一口氣,“我還是不明白,沃德的公設辯護律師為什麼不想在法庭上提出這一點。你被毆打,他們肯定可以利用這一點證明格倫襲擊了你。”
“警察沒有拍我的照片——在迪倫的聽證會之前。”她抓住他的胳膊,“但是你看,他不是故意殺格倫的,他隻是想阻止他,這不是他的錯,如果我沒有逃學,或者沒有惹怒格倫——”
“别再責怪自己了,永遠都不要,也許如果你沒有做那些事情,那個混蛋就不會在那個晚上襲擊你,但是,他會在另一個晚上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