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柄按鍵咔咔作響,全息屏卻時不時出現卡點,Lee瞥了一眼網速檢測:"阿铄又在下載什麼沒用的玩意兒?"
他對着一排戰死的小人咒罵,汗濕的發梢黏在額頭神經元接口處。
聽到路銘一的輕咳時,他正率領小分隊第七次攻打敵方碉堡。于是不得不放下手柄轉身,戰術目鏡還殘留着遊戲界面的殘影。
"我剛點了咖啡和布丁。"Lee用腳尖踢開滿地數據線,起身時還是差點被手柄的充電線絆倒,“你要吃點麼?”
家政機器人滑過走廊,托盤裡的芒果布丁微微晃動。路銘一瞥了眼甜品,選擇了那杯黑乎乎的熱飲。
這屋子原是服務人員宿舍,一張單人床靠着牆邊,衣櫃門半敞着,裡面挂着的作訓服倒是按春夏秋冬從左到右碼得齊整,一看就是特種兵的職業習慣。
淩亂的書桌則和衣櫃的整齊對比鮮明,兩台遊戲機在【星星眼】的潰敗存檔界面閃爍,全息顯示屏邊緣貼着能量飲料的貼紙。三個捏扁的易拉罐躺在桌角,和一摞遊戲卡帶堆在一起。
椅子腿刮過地闆時發出一陣細微的摩擦聲,Lee左手撐住桌沿,左膝機械關節發出類似生鏽鉸鍊的輕微"咔嗒"聲,黑色運動短褲下凸起的金屬輪廓在陽光裡閃過一道冷光。
"阿铄試禮服去了。"他用手背蹭掉電競椅扶手上的餅幹碎屑,推到門口:"坐。"
那杯熱飲又燙又苦,路銘一喝了一口差點吐出來,還是逼自己咽下去:“謝謝,我還是先去換衣服。”
Lee從他的表情捕捉到咖啡并不合他的口味,憋着笑說:“樓下水吧還有果汁和純淨水。”
路銘一回到主卧,悄悄把那杯飲料倒進馬桶,又換了來時的亞麻長袍。
Lee的膝蓋是被高密度合金彈頭擊碎的,最先進的納米修複術雖能讓他正常行走和跑跳,卻也無法恢複到未受傷的全能狀态。
他下樓,走向開放式廚房,在廚房的觸控面闆選了最普通的飲用水和當季水果。
"您的果盤。"圓頭圓腦的三号機器人很快操作完畢,滑行到餐桌前,托盤裡碼着黃色方塊和紅色三角,像孩子搭的積木塊。路銘一用叉子戳起塊金黃的果肉,對着窗外的陽光細看——這和《星際果蔬圖鑒》的配圖實在對不上号。
"這是地球芒果。"三号機靈地解釋着,他的發音帶着電子音特有的頓挫,胸口的指示燈随着諾瓦星語的翻譯節奏忽明忽暗,"種植于第九區溫室,糖度17.8,建議每日攝入量不超過200克。"
地球是人類的發源地,二百多年前開始星際移民後,不知是否還有原住民。
冰涼的甜汁在齒間迸開時,路銘一被甜得眯起眼睛。這比他常吃的營養果凍多了些纖維感,果香倒是意外濃郁。三号還在絮叨營養成分表,他望着窗外陌生的街景,突然覺得自己像個闖進别人家的客人,竟然在和家政機器人搭話解悶。
Lee從衣櫃裡拿出一套半舊的作訓服,窸窸窣窣套上一條長褲,在炎熱的赫克托星女戰士面前赤膊訓練是常事,路銘一連門都不進的反應卻讓他有點害臊。
臨出門前他對着門後的穿衣鏡抓了兩把翹起的發尾,最終還是沒換掉短袖上衣:“我又沒病,大熱天的穿什麼襯衫。”
他單腳踩着樓梯活動左腿,人造膝關節發出極輕的蜂鳴。赫克托星北極零下二十度的嚴寒都沒能讓他罷工,此刻溫吞的暖風倒催得接縫處隐隐發酸。
這不合常理的征兆讓他下意識探頭看了眼餐廳——路銘一正把空了的瓷盤推給等着洗盤子的三号。
正準備去找話說,入戶門突然響起虹膜認證通過的電子音。
周爍單手扯着領帶跨過門檻,身後漂進來三排智能衣架。"請給我的秘書也定一套西服。"他跟身後的設計師說,擡頭瞥見Lee靠在樓梯扶手上:"你在這擺什麼pose呢?"
Lee三級台階并作兩步蹦下來,靴子在光亮的地闆上打了個滑。他伸手想給周爍來個突然襲擊,卻被對方反手制住:"星際禮儀課也想重修?"
搓着西裝袖口的珍珠母貝扣,布料摩擦的沙沙聲讓Lee想起彈匣滑進槍膛的動靜。當設計師抽走他後腰别的多功能匕首時,他條件反射地繃緊腰肌。
"深灰還是藏青?"設計師托着平闆戳他肋骨。
"選耐髒的。"他胡亂戳着屏幕,轉身推着周爍的背往路銘一的方向湊。
那人站在孔雀藍的絲絨簾布前量肩寬,設計師的軟尺繞過他腰線時,窗簾縫隙漏進的陽光正好橫在他後頸的腺體上。
路銘一聞聲擡頭,從設計師手臂上搭着的領帶裡挑出一條:“可以搭配寶藍色。”
“謝謝,”周爍假裝沒看見Lee在一旁擠眉弄眼,催促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試試這套。"設計師麻利地捧上一件露背魚尾裙,珍珠紗随着動作泛起漣漪。
Lee伸手勾起後腰處的镂空設計,撇着嘴嫌棄:"這開口都快到定溝了,戰甲都沒這麼省材料。"
“這都是為諾瓦星人量身定制的露背款,真絲和亞麻混紡的面料,透氣又舒适。”設計師解釋道:“夫人的身材很好,不需要修改尺寸就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