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駁艇脫離甲闆的瞬間,尾焰劃破軌道防護罩的邊緣,驟然加速滑入外環空域。
淩霄坐在主控台位,雙手快速操作各個艙内儀表,同時通過微型指令端口接入港口星環軌道系統,屏幕上彈出那艘可疑飛船的信号路徑。它極其狡猾,始終貼着躍遷通道的尾迹,以近乎“模拟風暴擾動”的方式隐藏航迹,若非早有掃描模塊埋點,他幾乎無法察覺。
“目标速度緩慢增加,意圖未明。”他簡短地彙報。
路銘一則坐在副控台,臉色比起平時更加凝重。他不是軍人,卻接受過諾瓦星航空局的全部航控訓練,娴熟地将監測畫面切換成戰術投影,輔助鎖定敵影。
“我們的接駁艇沒配武裝對抗模塊。”路銘一沉聲道,“如果它是軍規級别的私人艦——”
“就必須在它躍遷前确認意圖并記錄核心數據。”淩霄冷靜接話,“如果是暗線抓捕行動,它不會輕易開火;但如果是——暗殺,我們必須阻斷它的幹擾軌道。”
他話音未落,艇身猛地一震,一道突兀的沖擊波擦着船舷掠過,發出不規則的警報聲。淩霄瞳孔微縮,立即拉起艇體規避系統。
“幹擾彈。”他咬牙,手指迅速撥動操作杆,“我們被它發現了。”
“怎麼辦?”路銘一略微前傾,另一隻手抓住座位邊緣穩住身體,“需要調集港口星的安防護衛艦麼?”
“太晚了。它已經啟動躍遷引擎——還沒進入臨界狀态,我們還有三十秒。”
三十秒,在太空中,這幾乎不夠完成一次完整的對接程序。
“它開始加速了。”路銘一盯着控制台,語氣急促,“目标正在鎖定諾瓦星的護航飛船,進入尾焰投射範圍。”
“……他們躍遷準備還有十秒。”淩霄緊緊盯着主屏,瞳孔在光影中微縮。
十秒,足以讓對方完成一次精準打擊。那不是恫吓,也不是試探——是實打實的幹預。
“我們不能讓它靠近。”路銘一低聲說。
“我知道。”淩霄語氣平靜,卻帶着某種被激發的壓迫感。他果斷調轉穿梭艇的航向,将整艘艇橫亘在敵艦和諾瓦星飛船之間的航道上。
“淩霄!”路銘一猛地回頭,手緊握着操作杆,“你瘋了!那是軍用艦——”
“他們躍遷隻剩五秒。”淩霄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如果我們不能阻斷它的追蹤線,他們會被拖下躍遷通道……到時候不僅是代表,全艦都會被撕碎。”
他的聲音如同一把被拉滿的弓,語調裡沒有一絲猶疑。
“我已經把我們的位置同步給港口星駐軍,他們會接手攔截。”他一邊說,一邊啟動穿梭艇的離子幹擾模塊,那原本用于通信破障的設備此刻被他改裝成了臨時的軌道擾流波。
“你這是在自殺。”路銘一壓低聲音,但聲音已經發抖。
淩霄沒有回應,隻是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靜得幾乎殘酷:“相信我。”
我要負責的不隻是我自己的生命安全,下一秒,他将穿梭艇推入了敵艦的推進尾焰線。
瞬間,耀眼的藍白色等離子流吞噬了他們的視野。
防護系統在幾秒内強制熔斷,劇烈的能量波動震碎了艇身外殼的部分結構闆,控制台閃出紅光警報。
與此同時,敵艦似乎也未料到他們會選擇這種方式,緊急規避失誤,直接撞進了諾瓦星飛船引擎尾焰的餘波中。警報聲高頻刺耳,追蹤艦劇烈傾斜,在一連串爆裂火光中解體。
而諾瓦星的飛船,則在下一秒成功躍遷——化作一道銀藍色光弧,消失于太空盡頭。
穿梭艇的動力模塊在最後一次沖擊中完全燒毀,主控台熄滅,連帶着艙内燈光也一齊熄滅,陷入昏暗寂靜。
“你還好麼?”路銘一低聲問,嗓音沙啞。
“還好。”淩霄倚着操控椅,聲音也疲憊下來。他喘了口氣,關掉最後一段備用電源,把兩人的生命維持系統切換為低耗模式。
“引擎沒了。電力也耗盡了。”淩霄靠着椅背,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某個普通事件,“接下來隻能等駐軍定位我們了。”
“那我們會不會就在這裡飄上幾天?”路銘一試圖調侃,卻掩不住聲音裡的震顫,“你真是瘋了……”
“阿爍也這麼評價過我,”淩霄輕聲回答,“我想我可能真的有點……”
他沒說完“不正常”這三個字,按下最後一個能量信标,将穿梭艇的軌迹投射到最近的軌道站坐标中。
“我們能撐六個小時。”他擡頭看向不遠處一座暗淡的空間結構,“前面那是廢棄補給站,我記得編号是E-7,曾經是軌道防線的一部分,後來被棄用了……氧氣循環模塊應該還能用。”
他沒有再多說,熟練地打開應急滑軌,帶路銘一穿過艙體,前往那處臨時庇護。
E-7空間站裡一片死寂,充斥着舊式合金的腐蝕味道和低頻電流嗡鳴聲。
這裡沒有燈,沒有人,隻有廢棄的供能模塊和還勉強運轉的低功率照明。他們靠着手持電源點亮一部分艙室,找到一間臨時封閉艙,安置下來。
臨時封閉艙裡,氣溫開始緩緩回升,循環風機的嗡鳴聲低弱而持續。
淩霄坐在牆角,作訓服的外套已經脫下,額前的發被汗水和冷氣打濕,微微垂着。他低頭擦拭着手臂上的擦傷,指尖偶爾停頓,卻始終沒看向身邊的人。
而路銘一背靠另一側艙壁,沉默地注視着他良久,像是在猶豫,又像是在壓抑着什麼。
良久,淩霄終于開口,聲音低啞:“……抱歉,我不該讓你和我一起冒險。”
他沒有擡頭,指節在金屬扶手上微微用力,像是要克制住某種不安的情緒。
他知道這一切的風險。追擊敵艦、幹擾軌道——這些行為早已越過授權的邊界線,而他偏偏帶上了那個本不屬于戰線、卻讓他無法放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