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在滿帳寂靜中不卑不亢轉身,昂然退出帷帳。
孟書琰滿臉促狹笑意,睨向親妹子:“千裡迢迢追過來,要不……”
孟書瑤懶懶道:“不認識,還有嗎?”
笑話,自己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若再回昇陽那鬼地方,指不定沒兩年就“病逝”了。
延熹王元鳳瀾是女國君,膝下四子二女都是自己生的,比男國君多幾分護犢之心。若元恪一意孤行搞出事,她隻怕拼着兩國開戰、也會替親兒子兜這個底。
孟書瑤蹙眉思考,怎麼把元恪弄走,又聽宦官揚聲傳喚:“宣國甯安侯觐見——”
帷幄裡衆人面面相觑、都感到意外。盧昭君正要詢問,卻見一向恹恹的孟書瑤坐直上身,目光聚焦于疾步走來的少年。
甯安侯稚氣未脫,堪堪十六七歲的模樣,拜見孟書琰和盧昭君後,又轉向屏風後的女子:“外臣奉輔國公之命,向殿下問安。”
孟書瑤眸中綻出光彩:“你說的輔國公,是阿鸢?”
“正是堂姊”,甯安侯颔首,“堂姊托臣弟問一句,殿下舊疾可好?”
“借一步說話”,孟書瑤止住他,轉頭笑吟吟看向孟書琰:“請容臣妹暫退片刻,回帳更衣。”
得孟書琰允準,忙斂衽一禮,轉身離開。
她一走,帷帳内女眷再壓抑不住,雖礙着孟書琰面子,不便直接議論,卻也瘋狂互遞眼神,眉飛色舞、暗流洶湧。
八卦是人的天性,王族貴女的風流韻事,還事關兩國宗室子,好刺激!好勁爆!
孟書瑤走出帷帳,一幹興奮灼熱的目光尾随而來,她恍若未見,自顧自與甯安侯邊走邊聊。
她笑吟吟問:“坐船來的?什麼時候走?”
“觐見完就走”,甯安侯壓低聲音,“堂姊說,殿下若有所求,定竭力相助。”
“沒什麼,早走早好。”孟書瑤看見元恪往西邊一片桃林走去,邊走邊頻頻回顧。于是引着甯安侯反身走向山下,下三五級石階,借山路遮擋,将一枚印信塞到他袖中。
“是非之地,早走早好”,她嫣然一笑,“替我向阿鸢道謝,月影衛完璧歸趙。”
甯安侯錯愕:“堂姊托我傳話,月影衛送你了。”
“這是我故國,國君是我嫡親的哥哥,安全得很。”孟書瑤語氣輕快,示意甯安侯先走。甯安侯欲言又止,見她心不在焉四處張望,隻得收起印信,施禮後款款走向山下。
孟書瑤目送甯安侯下山,眼角餘光不住搜尋元恪的身影,卻沒尋到。
她心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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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恪那個晦氣玩意兒,每次遇到都沒什麼好事,天生克她。
去年孟書琰向元鳳瀾發國書,要求接回她時,元鳳瀾幾乎不假思索就要答應。虞國與翊國隔着偌大群山,又有伊河與長流川相阻,誰也礙不着誰,派質子無非是打發政鬥失敗的王族子弟,犯不上為難。
偏那晦氣玩意兒再三阻撓,眼見她回國已成定勢,居然腆着臉向她表白,說什麼傾心已久。又纏着元鳳瀾懇求陳情,非她不娶,請求母親發國書聯姻。
她若是武藝還在,當場就能把他腦袋擰下來。
求婚不成,元恪又在她南下坐船那半個多月,埋伏下無數明槍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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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書瑤繼續往山下走了一段小徑,道旁有一塊凸出山崖和大石塊,石縫中垂下幾串柔嫩鵝黃的迎春。她四顧無人,慢慢繞到石塊背後,捏了捏兩邊寬袖,唇角浮起一絲冷笑,靠在大石上阖眼假寐。
餘毒剛清除不久,身體還虛着,她假寐半晌真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聽見談話聲從山下傳來,由遠及近,都算半個熟人——盧韶君和蕭鄞。
盧韶君嗓音帶笑:“你以往不是最愛湊熱鬧,今兒怎麼來這麼晚?還有,穿成什麼鬼樣子?”
蕭鄞語氣淡淡的:“有大哥在,我一個來路不正的湊什麼熱鬧?”
盧韶君:“啧啧……又擰巴上了,聽說你前段時間被賊人砍傷,好得怎樣?”
蕭鄞懶洋洋道:“死不了。”
盧韶君聲音柔了些:“公主雖說性子驕縱些,心眼并不壞。那麼個大美人,陛下又疼得跟心尖肉一樣,若有幸被她瞧上,委屈了你不成?”
聽他們提到自己,孟書瑤立即不困了,豎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