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書瑤茫然地搖搖頭,盯着手掌發呆,半天才醒過神:“我刀呢?”
那把秋水寒霜似的好刀,脫手飛出,端端釘在一棵芙蓉樹幹上。
“這刀握柄太粗了,你手臂力量恢複得不夠,用起來不趁手,而且刀身太長,适合身量高的男子用”,蕭鄞拔出那把刀,觑着她神色變化,看她快哭出來,輕聲試探,“我前些天在街邊撞見個賣刀的,瞧着還行就順手買了,那刀比這把秀氣些,不如你先湊合一下?”
見她仍眼淚汪汪的,又溫聲寬慰:“想想你之前練了多久,這才剛開個頭,飯要一口一口吃……”
孟書瑤眼中淚光轉瞬即逝,雙唇繃緊滿臉倔強,聲音斬釘截鐵:“你那把刀拿來,我繼續練。”
她一走動,攏在腰間的大氅滑落,再次露出那截白生生……
蕭鄞眼疾手快,一把提起大氅,别開臉目不斜視,再次艱澀地吞咽幾口唾沫,微擡下颌示意:“我去拿刀,你……你要不還是先回屋換條褲子?”
孟書瑤視線慢慢下移,看到那截被削飛的褲腿,如夢初醒,雙頰登時绯紅,迅速攏住大氅、小碎步跑向卧房。
蕭鄞邊走邊偷笑,她削破的褲腿,她淚眼汪汪滿臉倔強,還有突然惱羞成怒……
郁積好幾天的煩悶霎時消散,心情暢快得不行,像突然被一陣暖風吹透,風裡還灑滿蜜糖,甜絲絲、暖烘烘。
回到前院書房,拉開抽屜,裡面靜靜躺着一把刀。他更笑得像偷雞得逞的狐狸,拿起刀往後院走。
“公子!”耳邊呼喊如雷貫耳,是南風。
蕭鄞一個激靈,滿臉竊喜還沒收回去,不悅地挑了挑眉:“這麼大嗓門?怎麼不去跑堂吆喝?”
“我從進門就在喊,公子壓根不搭理我”,南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舉着一封信箋,“夫人的信。”
在定遠上過族譜後,蓉娘獨自回了靈昌,走之前留了藥方,讓他們照着抓藥。
蓉娘做了十幾年醫女,最精通的是千金科。所幸幼時聽過這兩種□□,也學過不少抑制毒素蔓延的方法。
她記性好,能默出毒藥的大半配方,解藥卻完全沒印象。隻能堪堪壓制毒性,按照記憶先配毒藥、再配解藥,一有長進就調整藥方,命人快馬送到珪山,如今已調整到第四副。
“才喝了沒幾天,又要調整?”蕭鄞強行壓住上揚的唇角,使自己看起來平靜沉穩,“先放我書房去,回頭再看。”
南風欲言又止,跟了幾步,蕭鄞回頭睨了一眼,聲音沒好氣地拔高:“有事也給我等着!”
回到後院,孟書瑤已換了身妃色短打。不及水紅鮮亮,卻十分嬌嫩,她膚白、面色透粉,恰恰與這顔色相得益彰。清淩淩往那兒一站,像一枝灼人眼目的桃花。
從蕭鄞手中接過刀時,她眼睛亮了亮。
論材質和鍛工,這刀遠比不上苻竑那把,卻勝在設計精巧。刀柄略略纖細,握着很趁手,揮舞起來時,刀身長度和弧度恰到好處,更适合她發力。
她舞得興起,秋水飛雙腕,冰花散滿身。滿院是行雲流水的刀光,她在刀光中翩跹起舞,像一瓣輕盈的桃花。
蕭鄞聚精會神看了半晌,端茶在手,忘了放回桌上。
她練完百招,酣暢淋漓地挽了個刀花,回腕背在身後,走到他面前,自然而然地、接過他手中藥茶一飲而盡。
“趁手,你哪兒買的?”
蕭鄞淡淡微笑:“就路邊遇見,一個賣刀的小販,我瞧着還行就順便買了。”
孟書瑤橫刀胸前、欣賞刀身精緻的紋理,不住點頭微笑:“貴不貴?”
蕭鄞忙說:“撿了個漏、不值多少錢。你若看得上眼,拿去湊合湊合?”
“多謝,那我就不客氣了”,孟書瑤意猶未盡,忽地略帶期冀轉頭看他,“忙完了?幫我看看剛才招式有什麼不對?”
蕭鄞收起笑容,滿臉嚴肅認真,沉思片刻:“起勢時候用力太猛,防守不足……還有,這招收得太快……”他一邊說一邊比劃。
孟書瑤回到院中,照他說的調整動作:“這樣?”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她身後,伸手分别握住她兩臂,替她調整動作:“這兒再沉下去些……這兒擡高點,揮出去的時候,人刀合一……”
她身上冒着熱氣,香汗淋漓,她最近不大用瑞腦香,更愛用自制的玫瑰香露。那些新鮮豐潤的玫瑰,還是蕭鄞幫她去花圃采摘的。
甜潤花香被熱氣一烘,灼熱、香甜、富有侵略性,透過鼻子一縷縷往他腦子鑽,鑽得他心竅七上八下,又癢又麻。
他别開臉,定了定心緒,握住她右手腕,信手一揮:“就這樣揮出去。”
孟書瑤點點頭,若有所思:“找到原因了,我方才用力太刻意勉強,你再幫我看看這招。”
她換了招數、轉身過來,然後……
“噸!”她似乎聽到骨頭碰撞的聲音,陡然意識到什麼,忙倒退半步。隻見蕭鄞捂着鼻子,指縫間汩汩冒出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