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隻是想想,他也隻敢想想。
但是他承認他卑劣,他私心裡,無比希望沈安甯在想到成親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或許是窗外月光太明亮,蠱惑了他的心智,邪念肆意而生,終于脫口而出。
看着沈安甯像是被吓到一樣怔愣在原地,他收了滿身的壓迫感,笑着一彈茶杯:“開玩笑的,你去做吧,明日你點幾個人跟着你去。”
照往常,沈安甯肯定要問他為什麼不去。
然而今天卻像是受驚了一樣,匆匆應了聲好轉身就走。
看着沈安甯慌亂到近乎是在逃離的背影,蕭譽一顆心沉入了水底。
沈安甯處理問題向來條理清晰,能拉她入夥,蕭譽都覺得是自己趁火打劫了,要說能力,他自問不如沈安甯,因此面對沈安甯是,星子望着月亮。
翌日一早,沈安甯叫了四個人跟她一起走。
天色剛蒙蒙亮,衆人套驢車的時候都是睡眼惺忪。
小馬一臉生無可戀地問到:“沈小娘子,我們一定要這麼早麼?”
沈安甯抱着花丢在了車上:“當然,再晚一點日頭上來,大家就要從地裡回來了,這個時候正好!”
每年春季栽種或者秋季收割,正午時分總是熱得很,農人們總要早早出去,在家過午,等涼快了再出去,即便如此,依然會被曬得臉色通紅,伴随着中暑的症狀。
沈安甯今天要茶水的時候,還特地囑咐了小廚房放點冰塊,多帶幾隻碗。
小馬像是夢遊一樣地做活,突然開口:“對了,沈小娘子,不跟老大說一聲嗎?”
沈安甯手指一顫。
“老大昨兒個在路上見了一個長得好看的小花,還挖了一盆說回家養着,等結了種子送你呢。”
“不了吧,晚上就回來了,”沈安甯眸子低垂着,看不清情緒,隻糊弄道,“也不知道其他人綁好了沒,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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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昔日學堂的最前面,先生傳道授業的地方,此刻正擺着三盆花。
一盆是淺口盤子和荷花,盤子口往回收了一下,帶着些白玉一樣的潤澤,花樣和字都是小巧秀麗的,上面的小荷花倒是歪歪斜斜俏皮得很,荷花和盤子中間有白色小石子當着,看不清其中的玄機。
一盆規整得很,像是半個球倒扣在花瓶上,隻不過大小有别,顔色又豔麗,散落着些許白色的小花,在一片紅中顯出些清麗。
最後一盆則常見得很,隻不過瓶子比尋常見的口子更大了些,花枝寥寥卻多了幾分韻味。
沈安甯拍拍手,示意大家看這三盆花:“大家請看!這是我做出的三種插花,也是大家将要學習的。”
有個不見外的小媳婦操着大嗓門說:“沈小娘子,俺沒讀過書聽不懂你說的,你隻要說這能掙錢,都跟着你幹就是了!”
沈安甯欣慰地看她一眼:“掙錢是肯定的,而且對我們來說,隻要掙得比往年多,就都是好事。”
人群裡,陳翠芳憤憤地翻了個白眼,幾個月不見,她的肚子越發大了,簡直就像是個吹起來的皮球。
她拍了拍沈遠山肩膀:“你樂意聽你聽着吧,我要回了。”
自打上次事情敗露了,兩個人被關在縣衙的牢裡實實在在坐了十五天,沈遠山越發畏畏縮縮了,不仔細看的話,哪裡能看得出這人還不到知天命之年?
沈安甯在台上說道:“京城的花販子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他們插的花我們也能插的出來,隻不過我們要插一些他們不會的花,不然我們賣的路子沒他們那麼多,最後免不得還是要把鮮花賣給他們。”
她的花确實很有新意,但是面臨着一個新的問題——有新意和有市場是兩碼事,誰也不能保證就能賣的好。
為了打消人們的顧慮,沈安甯說:“那就請花村出一位信得過的證人跟着我做一天生意,眼見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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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花咯~好看的鮮花~客官來看看嗎?”
沈安甯鋪了一張床單,面前擺滿了插着花的瓶瓶罐罐,自己則坐在後面,左右護法分别是花村的老頭村長和蕭譽。
他們做生意的攤子選在了一家胭脂鋪子前,沈安甯是個油嘴滑舌的,見了老闆一頓甜言蜜語,還非得塞給人家一個瓶花擺在店子裡。
她送的是一盆開得正豔的芍藥,插花用的中式插花法,擺在角落裡又不顯冷落,也不至于太奪目。
于是老闆欣然允了他們在這裡擺攤子。
沈安甯的想法其實是來買胭脂水粉的都是女子,女子自古更能欣賞美麗的東西,因此插花的受衆幾乎都是女子,選在這裡再合适不過了。
她穿着蕭譽給她帶回來的秋衣,是極其喜慶的紅色,領口和袖口帶着一圈兔子毛,出門前她還滿臉擔憂地問了依稀蕭譽:“紅色會不會很顯我黑?”
地裡幹活的皮膚自然比不上嬌養的皮膚,蕭譽上下看了兩眼,說道:“不會,紅色顯得人有精神。”
于是沈安甯就穿着這一身出來了,前前後後忙着,像是一朵豔麗的鳳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