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轍遵守諾言,沒有追查那名神秘的侍衛,将重點放在了失蹤的“線人”身上。
根據謝玄的說法,那名線人應該是死在了那裡,但是現場卻沒有另一個人的屍體,那麼隻可能是有人在少卿被刺後迅速處理了現場。
這些人是一直守在那裡,還是在事發之後前往?若是一直在那裡,他們為何會放走少卿的侍衛?
依謝玄的說法,他似乎知道那侍衛是誰,既是他在乎的人,理應與陳浠沒有牽扯。
呂轍迅速梳理了一下邏輯,得出了當時的情形——
刺客原本要殺死少卿和侍衛,可失手沒有殺死,“線人”出手幫助刺客,遭到反殺。陳浠手下的其他人埋伏在不遠處,但是來不及抓住那名侍衛,隻能處理掉“線人”的屍體。陳浠要抓捕那名侍衛,實則是要滅口。
如此說來,那名侍衛應該是此案的重要證人,謝玄不想暴露她的身份,會不會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是大理寺的侍衛?畢竟那樁構陷案在明面上已經結了,若是趙韓私下調查,也許根本不想讓太多人知曉。是趙韓追根究底,還是有人想讓趙韓追根究底?
呂轍捋了許久,也沒有一個合适的懷疑對象。況且他已經答應了謝玄,不再追究那名侍衛。
少了那位證人,呂轍隻能從刺客和線人入手。對于那名刺客,小巷裡沒有留下絲毫線索,大約是一個身手卓絕的武林高手,想在偌大的京城找這麼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趙韓想查陳浠,也許會從陳家的人入手,陳韫與陳浠是父子關系,一丘之貉,趙韓當不至于蠢到自投羅網,打草驚蛇,那麼,她可能找的便是陳家的其他人,管家?
呂轍搖搖頭,在心裡否定了這個想法。他曾經也想過調查陳浠,陳家密不透風,常跟在陳浠身邊的那個管家已經跟了陳浠二十多年,有時與陳浠一同在書房議事似乎連陳韫都避着。
呂轍在刑部與陳浠共事,深知陳浠的各種手段,觀察了許久也始終沒敢貿然行動。趙韓亦為官多年,審理了大大小小無數個案件,其中不乏窮兇極惡之徒,不該毫無戒備之心,可終究還是栽在了這個陰險狡詐之徒手裡。
想到這裡,呂轍深感惋惜,同時莫名生出些自責之意。
“這把年紀了,還為這些事情哀歎,又不是剛及弱冠的少年人了。”呂轍自嘲道,一頁頁翻看着多年來收集的證據。陳浠重判過許多案子,也暗中放走過一些人,隻是一直遊走在灰色地帶,也很少親自出面,讓呂轍沒有一擊即中的把握。陳德妃得寵之後,他日漸蟄伏,隻完成自己的那份工作,仿佛對陳浠徹底失去興趣,也不再想着有任何作為,随時準備緻仕。
年少的雄心壯志終抵不住滄海桑田,可如今的機會千載難逢,讓呂轍平靜得快要停下的脈搏,重新熱烈地跳動起來。
謝玄離開呂轍的宅院的時候,還是把帶去的禮品放在了那裡。
他與呂轍多年未見,也并未想過去探望一二。于他而言,呂轍不過是一個少年時期匆匆見過幾次,教導過他幾篇四書五經的普通師長,既沒有過人的武藝,也沒有深入人心的嚴厲,就像是一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甚至帶點古闆的私塾先生。
沒過多久,呂轍就離開了謝家,從此沒再教導過他半句,隻在他考中武狀元出任惠州督軍時,來道過幾句賀詞。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他可能再也不會和呂轍有任何交集。
可今日得見,他才終于看到了這位稍顯古闆的啟蒙恩師,在魚龍混雜的京城官場,用因光陰而彎折的背脊,十年如一日地撐起了文人風骨。
呂轍和謝玄皆是心事重重,而此時的謝安白——這位案子所謂的關鍵人物,還舒舒服服地躺在床塌之上,做着遊山玩水,行俠仗義的美夢。
直到日頭向西而去,謝安白才迷迷糊糊地張開眼。
“啊!”謝安白的雙眼剛剛睜開,活見鬼似地大叫一聲。
“我又不是鬼,你叫喚什麼。”柳妤優哉遊哉地坐在桌邊喝茶,見謝安白醒過來,将一杯茶遞到謝安白手邊。
謝安白驚魂未定,伸手接過柳妤的茶,一飲而盡。
“你怎麼跑這裡來了?”謝安白受到驚吓又灌下去一杯茶,已經被迫清醒過來,狐疑地看看柳妤又看看外面緊閉的院門,“我記得我鎖門了啊。”
柳妤一個眼神都沒分給謝安白,自顧自又喝了一杯,慢悠悠地說道:“我是武功不如你,打不過你,但這種院牆還不至于能攔住我。”
謝安白翻了個白眼:“紅蓮樓的主事大人還翻我家的小院的牆,謝某真是受寵若驚。”
謝安白吊兒郎當的模樣,讓柳妤克制了好久才忍住上手拍她的欲望。
“你來這兒有何貴幹啊?”說話之間,謝安白又仰面躺倒,在床上翹起腳。
柳妤低頭抿了一口茶水:“今日謝玄去拜訪呂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