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靜雅軒
“姑娘,您真的要去赴約?”青黛幫沈雲漪整理衣帶,她與绛珠性子不同,她性子直、口也快,心中想到什麼便直接問出了口。
看着銅鏡中的自己身後站着的青黛,沈雲漪噗嗤笑出了聲,這丫頭的眉頭都能夾死隻蒼蠅了。
“姑娘笑什麼,奴婢這是擔憂,畢竟男女大防,您與裴世子,不對,裴公子這樣私下相見,若是讓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怕對您名聲不好。”青黛的擔憂不無道理,自從真嫡女回府,她這位假嫡女雖然表面上吃穿用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到底還是不同的。
就單單這婚嫁大事上,原本屬意沈雲漪的夫人們,不是直接打消了與沈府聯姻的念頭,便是将目标重新轉移到了沈雲芳身上。
雖然沈雲芳長在鄉野之地,沒有像正統京中貴女一樣被從小嚴苛教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她勤勉好學,秦氏又花重金幫其尋了原先在宮中當差的嬷嬷悉心教導。
這些日子在嬷嬷的教導下已經初見成效,再加上她容貌也不算差,在京中貴女們裡也算是中上之姿。又有身份加持,如今在京中已經漸漸取代沈雲漪,跻身京中貴女的圈子。
“早知道那日在亂葬崗,奴婢就應該手起劍落,直接了解了她,也不至于讓姑娘如今憂心。”青黛說着,還雙指比作劍,恨恨的在空中比劃了兩下。
青黛見沈雲漪日日愁眉不展,還以為是被沈雲芳搶走了這些東西的緣故。
其實不然,沈雲漪對于這些改變一直淡淡的,對沈雲芳的這些小動作也并沒有什麼反應。這些虛名她不在乎,因為她知道,沈雲芳要的也絕對不僅僅是這些虛名,後面的那些才會讓她被抽骨扒皮,受盡痛苦。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走一步看一步,一切都還有變數。”沈雲漪看向窗外,天氣暖了,燕雀們也喜歡出來,在院子裡叽叽喳喳好不熱鬧。她也得去見見她的變數了。
燈市街,八珍樓今日高朋滿座。
春日裡正是吃鲈魚的好時節,八珍樓的招牌菜便是鲈脍。将鲈魚魚肉切成薄片,蘸上調配好的調料生食。
這做法雖然簡單,但是每家店的味道卻不同,這不同之處便在這蘸料上。
八珍樓的鲈脍講究一個鮮,必須是活魚現殺現片現吃。蘸料也是獨門秘方,旁人輕易仿制不出那個味道。店裡的規矩,不能外帶。京中不少老饕,等的便是春季這幾日能上八珍樓來過過瘾。
裴永昭已經在二樓看了會兒熱鬧,一樓大堂裡正在現場宰魚,衆位食客将做魚的師傅團團圍住,生怕這鮮嫩的魚脍,沒有自己的一盤,場面好不熱鬧。
人群中好像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裴永昭來了精神,他憑欄往下仔細張望了一會。他所在的包間本來位置就偏僻,他站的地方也不太顯眼,想必那人并沒有看到他。
“裴永常?”裴永昭摸着下巴念叨着,剛剛那個熟悉的人影正是大伯父家的二哥,裴永常。
今日不是宗學休沐的日子,這個時辰他怎麼在八珍樓?
雖然疑惑,但眼看約定的時辰已到,裴永昭便回了包間。
小二将茶水重新換了一壺,沈雲漪主仆才戴着幕籬現身。
“我外祖父的病,多虧了沈姑娘出手相助。”雖然知道是沖着魏叔的面子,但裴永昭還是誠心道謝。若不是绛珠及時趕到,他外祖父的病恢複的不可能那麼好,遷州的事情也不會進行的那般順利。
“裴公子客氣”。沈雲漪彎起嘴角,眼尾微微上挑,眉若遠山含黛。天氣暖了,她今日穿了件淡藍色對襟直領褙子,下配白色褶裙。她本就膚白,穿這些淡色衣衫更顯得清新淡雅。頭上梳的單螺髻,發髻上簪的珍珠步搖随着她的動作輕擺。若是單單這樣看,這丫頭倒是一派和順娴靜的模樣。
但裴永昭早就見識過她的另一面,自然不會被她蒙蔽。不過說實話,她确實長了一張讓人挑不出錯處的臉,裴永昭幹咳了兩聲,移開目光,看向窗戶。
“青黛,去把窗戶打開。”沈雲漪還以為他是想要看窗外的景色。
“不用了,這樣就挺好。”揮手阻止想要開窗的青黛,裴永昭屈指抵住唇,又悶聲咳了兩下,想要緩解下尴尬。
“不知裴公子今日約我在此處見面所為何事?”端起桌上的茶,沈雲漪不急不慢的擡頭看向裴永昭。
想起此行目的,裴永昭也恢複正色道:“沈姑娘可有辦法将一些東西呈到禦前?”
沈雲漪自嘲一笑道:“裴公子高看了,我若是有如此能耐,也不會落得現在這樣的地步了。”
對于她的事,裴永昭雖然了解的不全,但也大緻知道她如今的日子不如之前好過。不過她暗地裡還是長公主的座上賓,應該不會像傳言中那樣艱難。
她如此說,隻是還想拿捏一下他而已。
可他沒有時間與她在此打啞謎:“想必有些事情魏叔也與你說了,遷州如今的情形不容樂觀。此次進京不僅僅是為我父母之事翻案,還牽扯到西北邊境戰事。若是遷州動蕩,西北四州皆不安穩。如今遼北戰事吃緊,若是西北再生動亂,大齊的百姓恐怕又要忍受戰亂之苦。”
這些話不是裴永昭為了達到目的故意說的場面話,是他這些日子真切見識過百姓生活艱難後的想法。
上位者的一句話,底層的百姓便要妻離子散,若是能用極小的條件避免這些禍亂,挽救的便不僅僅是幾條性命那麼簡單。
“沒想到裴公子如此大義。”沈雲漪沒想到裴永昭會用黎明百姓為引來勸她。她隻當他是怕死,想要為父母翻案後,重新得到爵位,保全自身才來求她。